眼睛中的神色也黯然。
劇烈地咳嗽,無力地喘著氣。
看到“虛弱”的流楓,蒼默的眼睛瞪大了,流楓卻斷斷續續地道:“我……在您面前昏倒……您親自搭在我脈搏上……不是也沒看出……我……我並沒有傷……咳咳……那……之前在光屏上……您不就……更看不出了……”極痛苦地攏了攏眼,緩了一緩才繼續咳嗽道:“細想想,我真應該感激您……要不是您害得我幾乎成了廢人,命細如絲……纏綿病榻幾十年……讓脆弱身軀那些被毒素與滲入骨髓的傷痛日夜折磨的無力感成為了我某段人生不能抹去的一部分,我想也不能……這樣輕易瞞得過您的眼睛……”
他頓了頓:“夢煙那一裂天之箭,我絲毫不知情,用自己的身軀承受著的,以命在賭博,真真假假,更能産生以假亂真的效果。小靈當時把全部的希望全部都寄託在了星辰的身上,相信他一定會犧牲自己的康健,熬那種足以起死回生的藥來救治我。星辰果真沒有讓她失望,將我從垂死邊緣拉了回來,可是……他已經……已經……“
流楓有些說不下去。
利用星辰,也是在利用自己。
利用星辰的忠心,利用自己相信星辰的忠心。
可是這樣的臣子,他最後卻死去了,他不能不感傷。
“我這算是作繭自縛麼?”蒼默長嘆了一聲:“你——是想坐上九天王,三界主的位置嗎?”
“是。”流楓幹脆地道。
蒼默怔怔,低聲道:“你倒是變了呢,也變得喜愛權利了。”
“我的確是變了,不過從過去到現在,我都不是為了權利,而是為了一份公正與太平。”流楓道:“過去,我一直希望能找到個值得我為其賣命,匡扶我心中所願的人。可是,後來我才發現,這有多難——沒有哪個君王願意心甘情願替臣子實現願望,他會覺得是受了擺布。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我自己坐上王座。與其說是要享受地位帶來的優越,不如說我已經做好了承擔眾生責任的重擔。”
“好一個做好了承擔眾生責任的重擔。”蒼默的眼睛露出兇光:“我已活不成了,可你也別想做九天王。今天,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裡吧。”
蒼默用盡力氣在地上劃了一個符,吹了一聲口哨。
石室開始震顫,萬馬千軍的腳步聲近了。
“聽到了麼,流楓,我把整個天界的仙族全都喚到此處,對他們下了齊結封印之命,縱然你法力三界至尊,一時也沖不破這眾仙之力的結界,在破解前,就要與我共同葬身此處了。”
蒼默大笑了兩聲,石室停止了震顫與傳入耳中的“殿下,我們來接您了。”卻讓他的笑驟然停止。
流楓正握緊了逆魂,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在此時,也一臉愕然地抬起頭來。
站在眼前的,赫然是他的子民。
是他用整個生命去愛護的魔族子民。
從他們中間,走出幾個身影來,單膝跪地向他行禮。
那是在“寒幽篡位”後,被他趕走的魔族副將,長老以及一幹身居要職的魔。
這其中,立於副將身邊的人的頭格外地低,整個臉都被頭發擋住,埋在陰影中。
藉著牆壁的光,流楓卻不大敢開口叫他的名字。
“魔族副將雨櫻參見雪王殿下。”在這一聲畢,陰影中的臉終於現出了真顏:“魔族左護法星辰,參見雪王殿下。”
憶·魔念篇 大結局 散
此世再無最強兵器的夢煙。取而代之的是冥界的王與天界軍師雙重存在的散羽活躍在塵世間。
她並沒有用靈夜逆改邏輯——這樣的技能需要絕對的冰冷無情。
感情的喪失,原本是中了一種精緻淬煉的毒,夢煙早在無盡的輪環中自行沖開了毒性,而其餘的冥族,已從錦的手中獲得了解藥。
這世間,再也沒有人可以往複於同一段時間中積累。
她也沒有求離若用碎心鈴去刪改任何人頭腦中的記憶,前塵往昔仍存留於每個行走於這段時間的人的心中。
甚至,她從沒有一刻去刻意提及模仿早已用回影訣追溯的一清二楚的她的過去,也並沒有在自己原本的容貌上覆蓋其他形貌的假皮。
可是,她在每個人的眼中,仍舊是唯一的舞靈,唯一的散羽。
只因她自己是如此堅定地相信著,他們也陪她將其變成真實。
她給了她一條命,她還她一個存留的痕跡,替她來愛這個世界,看繁華三千,得償千年所願,或許,也算是她們二人另外的一種清算與成全。
魔刻本已不存,但魔族這個名號仍保留了下來,駐於魔境,與冥族同屬天界管轄。流楓本意欲星辰接掌首領此職,他決意追隨王於天界而推辭了這個請求。至於寒幽,一是他為冥王的未婚夫,二則是他也實在是無心。最終,藉由冥力,從幻影中脫出真軀的楚遙——慕野吟坐在了這個位置。
魔這個詞,似乎從一開始就與楚遙有著脫不開的牽絆,終究也還是由他背負起了魔名。
果然是兜兜轉轉,抵不過宿世使然。
而在再三斟酌之下,終於還是保留了明月樓這個存在而將染秋霜這一意識埋藏在塵埃渺渺——流楓並不怨恨秋霜埋藏在他心中對於修仙之路的憧憬的種子,相反還對她的某些教誨甚是感激。做出這樣的決定,也非他一人的決定,而是共同商議,深思熟慮。染秋霜太過爭強好勝的心,與不願欠下情誼的執念,實在容易害她重蹈覆轍與悲慼。
與其尋本真複了秋霜寒涼,不若月下樓閣徜徉。何為真,何為假,誰是誰的複製品,都會隨時間的流逝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