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柔回過神來,笑著搖了搖頭,並不作答,只低低地吟唸了一小段咒法,讓法力慢慢流入心木的身軀。由於嘉晨是四階冥族出身,格外敏感纖細,不該問的絕不多問,且見曦柔神色認真,生怕被自己打擾會出什麼岔子,便咬住唇不再追問下去,整個人的目光全凝在了懷抱中正逐漸散卻的軀殼上。
減淡了的色彩在曦柔法力的沖刷下再度恢複,虛幻的影子也緩緩凝合,當已雙目緊閉,冷透了的人長長的睫毛輕輕跳動一下時,嘉晨的心也湧入了一絲希望,禁不住發出了欣喜的叫聲。
曦柔抬起秀美的眸子意味深長地瞥了嘉晨一眼。
那雙眼睛,有悲傷,有無奈,還夾雜著有些許嘉晨看不懂的複雜情感,卻獨獨缺了自豪與喜悅。
他像是被迎頭澆了盆冷水般,好容易露出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嘴唇顫動著,終是沒有勇氣問出“情況如何”四字來——他生怕她吐出的答案,是他所無法承受的。
曦柔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揭下蒙在身畔竹籃的粉帕,清潤的香氣撲鼻而來——竟是些豐盛的吃食。曦柔盛了一小碗碧綠清澈的湯汁,輕舉雪白的手臂,讓還在冒著些許溫熱霧氣的鮮湯滑過墨夜的喉嚨。
空蕩的胃暖暖的被填滿,彷彿貧瘠幹涸了許久的土地受到了滋養,雖舌頭僵著暫時說不出話來,卻也不自覺從喉嚨發出了些許感到舒適的聲音。
兩片薄薄的唇碰撞,嘉晨將耳貼附在唇旁,聽不出他含糊的言語。敏銳的曦柔卻迅速地反應過來他究竟在呼喚著什麼。
握著勺子的手不由得握得更緊,在指尖嵌出了深深的痕跡。
她在彷徨,猶豫。
半晌,才下定了決心,若無其事地溫柔笑道:“嘉晨,盡管我知你是個自制的人,可有些感情是出自魂靈的本能,難以控制。接下來我要用的療愈術,卻需要絕對的清靜,你能不能……稍微出去一小會?”
“當然可以!”嘉晨不假思索便答應了下來:“不過有什麼特殊情況,一定要隨時喚我進來。”
曦柔遲疑了一下,方輕輕頷首,從嘉晨的臂彎中接過心木,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膝蓋上。
他緩緩站起身來,走到牢門前時,還有些不放心地回身重複道:“有什麼情況必須要叫我,切莫讓我錯過了什麼!”
“記住了,想不到你這孩子這樣囉嗦的。”曦柔抿嘴一笑:“不過你也是——在沒我的話時,不準輕易進來。”
嘉晨“嗯”了一聲,曦柔的手指微微一勾,牢門便合了攏。墨夜的喃喃自語也恰在碰撞時愈加清晰:“師傅……師娘……”
曦柔一邊小心翼翼地將湯水送到他的喉嚨,一邊輕聲應道:“小夜,師娘在這裡。”她輕輕側了側身子,將念劍的手拉過來,搭在墨夜的手背上:“你師傅也在。”
縱使是在昏迷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撫摸,他也情不自禁長長吐了口氣,憔悴的臉龐也現出了許久不曾有過的安心。
停滯的生命再度流轉,凍結的心髒也融化開來,重新恢複鼓動。經過了一番掙紮,他終於睜開眼,小小的縫隙映照出熟悉的,溫如暖陽的影子,宛然如夢。
“師娘……”
她輕輕撫摸著他的頭,溫和地應著,念劍冰冷而有力的大手也將他的手緊緊攥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