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這就是我自己的思量。不是冥王,也不是任何其他的生靈的主意。”
若離的睫毛微微一動,如此答道。
曦晨思量著她的答案,上下打量著她,幽幽嘆息道:“也對呢。只以為自己會偽裝,卻忘了他人顯露出來的可能也不是真相這一回事。”
他沉默了下來,許久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撫摸著身後的靠椅。
若離安靜地等著他再次開口。
他現在的內心也充滿了矛盾,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莫吟心的心血付諸東流。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莫吟心這個女子,大概為自己活著的時間,一點也沒有。
過去,她是為了浮韶而活;後來,為了讓自己摯愛的男子的幸福而活;到最後當她的情感略略轉移到他身上的時候,大概,也就是真心實意想要幫他實現願望。
也就是說,她的謀劃,是為了他,而不是為了她自己。當他把她那些付出當作理所應當的時候,産生了她與他有一樣奮鬥方向的錯覺,實際上她只不過是單純地把他的念強行化作了自己的念而已。
其實在他接受了這些的時候,他根本已經對她不起,這些矛盾,也僅僅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然而,縱然是這樣,他也還是願意相信,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
“我不會說的。聰明如您,其實剛剛的猜測,大概已經無限接近真相了,但是這真相卻不能從我的嘴巴裡被肯定,否則雖然保有了對君上的絕對忠誠,卻毫無疑問是對我自己的不忠誠了。”
若離倚靠著自己織就的屏障,怔忡地盯著他。
他們都是一樣地,隱藏著自己的真面目,將一副虛假的模樣示人。但是,在現在這從各種意義上都可以稱作是惡劣的條件之下,他還是竭力忍著內心真實想法。不畏懼被誤解,也不誤解死亡,只是為了成為某個生靈身後不可見的支柱,這樣的做法,非但讓她佩服到骨髓中,也讓她顫抖,不自覺地將他作為榜樣凝在心中。
“正像我為被沐魂叔撫養長大而自豪一樣,能夠有您這樣的幹爹,我同樣感到高興——真不知道上輩子我究竟是何德何能,才能讓您們這許多第一等生靈都聚集在我的身邊。”
“說我偽裝,嘴裡一句實話沒有……”曦晨無奈地搖搖頭:“你自己還不是和我一樣?什麼都套著,什麼都猜到了,還在管我叫什麼幹爹。要是君上知道了,只怕我替他擋了一擊,也無法打消他取我性命地念頭了。”
若離將始終藏在袖中,將一層層纏住胳膊的絲紗剝下來,露出一條與白生生手臂極不相稱的醜陋的紅黑色疤痕,在曦晨的眼前晃了晃。
“我真的是煙兒假扮,也不至於要真的把手切斷。她可是以琴為武器,靈夜又要求絕對的清心與安寧,她現在驅使得都這樣勉強,如果真的失了一隻手的話,恐怕一時半刻難尋完美的代替品。她容忍不了自己做廢物的,哪怕一丁點時間。”
那已經不能稱為是腕的,像是蟲子纏繞得皺皺巴巴之傷口,觸目驚心地展現在曦晨的眼前。
他在愕然了片刻時,不忘用開啟冥瞳,觀測是不是施放高階幻術。
然而,仍然是那樣醜陋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