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流舞,正是笙歌的絕技之一。
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抬腳將前半截扇子踢起握住,向身後一指:“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死,果真是找一隅藏身,隨著飛仙道回來了?你到底躲在什麼地方?出來!不要用隱匿的口訣躲躲閃閃的,讓我看不起!”
赤炎起初還好好的,現在看上去卻活像瘋了。玉凱以為是澪楓朝赤炎施加了什麼咒術。
如果是中了咒術,那所謂的狐妖,不過是失了清醒的赤炎在胡說,他若是信了,幫了其中任何一方,只怕就要吃虧了。
作為一個沒有地位的仙族,他終是心軟,也害怕惹事,忖了再三,用謙卑的姿態向澪楓行禮道:“上仙殿下,您能把將赤炎公子變得瘋癲的術解了麼?玩笑開得太大了,也就不成個玩笑了。若再不小心牽連了奴才,就更加違背您的初衷了不是?”
赤炎瞪圓了血紅的瞳,試圖尋找到隱匿了身形躲在他身邊的笙歌。遍尋不到,只能不停地加重瞳術的強度,一雙眼幾乎要瞪出血來。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了玉凱“求情”的聲音,本來就被恐懼與憤怒攛掇住的他,心內的火焰一下便燒了起來,抬起一腳就將玉凱踹倒在地,啐了一口狠狠罵道:“狗東西,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還敢說爺我瘋了?”他向後一瞥,怒氣沖沖地道:“爺才不瘋,倒是有個瘋子——就住在笙歌你這下賤女子碧羽閣。你有時間藏頭藏尾地與我置氣,不如去管管那個連腦子都壞了的沐魂……”
一隻羽箭避過他的心髒,從他的後背穿透到前胸。
水凝結的弓融化回月泉中,激起的浪花將赤炎沖倒在地。
“把我當死了,不存在的代價。就是你自己得做好死和消失的準備。”若離鹿眸中流出一抹冷冽,寒涼地笑道。
裙擺微揚,並未看到她有什麼動作,赤炎就落入了月泉水中。
痛得快要失去知覺的他,被冷水一激,登時清醒過來,在水中撲騰了半晌,才狼狽地從水中爬了出來。
尖銳的爪刺,透過若離輕薄的水綠袖,閃著寒光。
赤炎灌了一肚子水,沒有氣力多嘴,也沒有再湊過來的意思,連滾帶爬地朝著與他們相異的方向跌跌撞撞跑開了。
他始終未敢回一次頭,拼了命地向前跑——像是身後的虛無中,存在著什麼在不停地追逐著他似的。
“他也實在是過分。欺負小仙以為了不起,還瘋瘋癲癲出言不遜。”澪楓收起還未丟擲的輕而薄的半月形小刀,朝若離拱拱手:“多謝你出現,不然我聽著他那樣說沐魂,多半以下犯上了。”
“在那之前,你不是已經以下犯上了麼?”若離用腳踢了踢赤炎留下的半截扇子。
澪楓撫摸著臉上火辣辣的紅痕,笑道:“哈,一把扇子又能證明什麼?我又沒傷了他,倒是我自己掛了彩。就這副樣子他告狀,也未必就能佔到便宜。可真的把他打傷了的話,我可就沒什麼理可說了。我不喜歡計較得失,但有些事也不能太冒失了——不為別的,就為息淵殿下的教誨,也要盡量避免。”他頓了頓,道:“不過像他那樣汙衊沐魂,哪怕息淵殿下失望,我也會動手的。”
若離定定地望著他:“為什麼?”
是因為他們交談中,她聽不懂的深意和聯系嗎?
想必解釋起來會很複雜吧。
在澪楓清了清喉嚨時,她也立起了耳朵,認真地等待他來解決困惑。
“因為——”澪楓深吸了一口氣,歡愉地笑道:“他是你真正意義上的爹爹,那也就是我真正意義上的岳父——女婿怎麼能聽著別人說岳父的壞話呢?”
如果澪楓僅僅對她說,你是我的老婆的話,縱沐魂囑咐過她,希望她能照拂著澪楓,她的態度也不會十分客氣。
然此時不過是換了種說法,實際還是同樣的意思,若離非但沒有憤怒或是嘲諷,面紗之後的嘴角,還喜悅似的勾了起來。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不假。可在這一點,你比赤炎,或是他們都聰明得多。”
她輕笑著,語聲比樂音更為優美,雖仍有冷意,卻也多了一抹溫柔。
玉凱時常能夠見到她安寧而平靜的眼神,但聽到她這樣的聲音,卻還是第一次。
對方說那樣的話,她罕見地未曾駁斥——想必確實是對她特別的魂靈。
“這對臉上的疤是好的。怕是那個家夥被蝶紋姐毀了臉,看你的臉有些不自在,才會找個由頭亂抓。說來也算是我們碧羽閣給你帶來的麻煩,這罪我來賠也是應該的。”
當若離將一個小小貝殼放在他的掌心時。玉凱已默默地退了下去。
冰霜做的美人的融化,不是為了他,卻一點遺憾也沒有。如果說有什麼感想的話,大概是——幸好是他。
他從來未想過能和她並肩站著,只不願與她並肩的是不相稱的。
如果是這位“上仙”的話,他想他大概也能了卻一樁執唸了。
能讓他對從未追求過的事物,輕輕地說一句“放下”。
他卻不知這所謂的“上仙”,其實真是狐妖罷了。而“神仙眷侶”,暫時還是他自己想得太多。
然而,他的直覺,還是讓他預見了某種或是註定或是刻意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