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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日的忙忙碌碌結束,得了安閑的澪楓一頭栽倒在寢居的水玉床上。
從小到大,日日映入墨瞳,那輪廓早已再熟悉不過。
卻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躺在這冰雪榻上。
比想象中的還要寒涼,身子平展,即便鋪著數層綿軟溫暖的被子,徹骨的寒氣也彷彿要透入髓中去。
當整個身體被這冰冷徹底包裹,卻又會湧上一股極為特殊的暖意。
快要被凍死的生靈,在被凍死之前,最後的感受卻是火熱的滾燙——那是身體最後的溫度。
這張水玉床雖然不至於將生靈凍僵凍死,但會感覺到暖意的原因卻是相同的,依靠外部的寒氣將身體的熱度徹底激發出來。
在熱度被激發的同時,法力與靈氣,同時也變得異常活躍。
無論修煉得再如何勤勉,一旦睡下去,這段時間修煉也會被迫停止,會變成空白。即便盡量減少睡眠的時間,卻也無法把這段空白完全抹消——在未修得仙身之前,一味地靠削減睡眠來加強修煉,怕是在入天界之前反而會先入了冥界。
然而,躺在這張床榻上,這個問題就不再存在——哪怕閉上雙眼,靈力也不會有片刻的安歇,反倒比醒著的時候還要活躍許多。
澪楓到了此時,才真正懂得了他的母親一次也不讓他在其上沉眠之因。
如果他醒著時的修煉力度不變,再在這張床上安睡,他到達他此時到達的境界,至少也減去一半的時間。時間減少了,或許他對於法術的敬畏以及他駕馭術法的心性,也會弱去一半。心念不穩,太過於追求速成,反而容易被法力所反。
而且若一旦懶散下去,或許就會動想要終日懶散下去的消極念頭。一旦到了那個地步,再想讓自己在清醒時保持最佳狀態,怕是相當困難。床榻只能增長靈力法力,不會把這些靈力法力轉變為可以施放的術式。如只空有強大的靈法,卻不會施展術法的身體,不過是未烹成佳餚的珍貴食材罷了。
現在的澪楓,在這方面的心智早已成熟,再不至於如此。
強烈的罪惡感,在睡眠偷懶時,還能讓靈力增強的罪惡,和上即使是睡著了也一刻不曾安歇的自得,兩種心情沖撞到一處,反而只剩下一脈幽寧德平靜。
不過,原本沾上床就能進入夢鄉的他,還是沒能立刻閉上眼睛。
靈力的湧動,太過於安寧的心情,今天的一切,都像是跑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中走了一圈又一圈。
天界的一天,其實也並不比地界更長,又實在是很長。
在妖境,僅是看一成不變的雪白的風景,不斷地為了某個固定的目標而努力著——盡管那目標的一切,都是被灌輸入腦海,並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意義,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樂趣。
而在天界,同樣長短的一段時間,卻能經歷許多見所未見,聽所未聽的新鮮事。並不是完全明白,也並不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趣的,但都在透明的心海中添上了濃濃的色彩。
九天,真真是個太過有趣的地方。
輾轉反側,仍睡不著,他從懷中摸出了若離送給他的藥膏。
大概是天生體質,或他脫不去的披風的緣故,實際他的傷口癒合速度相當快,其實完全用不到這盒藥膏——現在他的臉已然什麼痕跡都沒有了。但推脫好意,在他來看不是明智的行為,也就順手接了下來。
九天的小玩意,似乎總是別樣的精緻,掌心的小貝殼,若不是事先知道的話,大概並不會把它看作裝藥的容器。
貝殼沾染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梅花的氣味。
當他把蓋子輕輕地開啟時,立刻就嗅到更濃烈的梅花香。
看來不單單是沐魂,她也很喜歡梅花啊。
還有他的娘親,似乎對梅花也有種極其特別的情感。
這種小小的,香氣也不大濃烈的花到底有什麼好,身畔這許多的生靈都對它情有獨鐘呢?
究竟是因為這種花的淩寒傲放,還是因為它和某個生靈,某段記憶有著密切的聯系,以至於身在其中者,都是那樣放不下、放不開,直給花木賦上了靈魂?
如果是娘親的話,想來絕對是前者,而不會是因為記憶中的影子與梅影重合——畢竟她是個從未見過狐靈山以外世界的普通狐妖,狐靈山的那些狐妖他都是認得的。況且梅花開得最旺盛的季節,她總是惦念把梅花折來釀成酒,便更加不可能是為了紀念誰,恐怕只是單純地喜歡那股濃濃味道罷了。
不過若是天界的神仙,想來應該是後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