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穿了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淡青色金絲織錦的直裰,外罩窄衣領花棉小褂,腳上穿了玄色同紋的帶毛冬靴。
一頭青絲全部盤上去,塞在一頂毛邊小帽裡,兩頰泛著微霞,唇紅齒白,略帶不安地望著他。
“這樣行嗎?” 一把嗓子清淩淩地,話音便猶如那外頭未化的冬雪存到了炎炎的夏日裡,沁人心脾。
整個人竟活脫脫成了一位翩翩風度、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了。
陸長風沒作聲,人往前跨了兩步,就到了她身側,伸出手去。
蔣佳月這回沒躲,由著他微涼的指尖落在她耳邊兒,用他那慣有的低沉聲音說道:“把這個摘了就更像了。”
她身子一抖,忍著沒動,耳垂處卻好似燒了一把火,立時就燙起來。
陸長風指尖頓了頓,大掌擦著她修長白膩的頸脖滑下來,又帶了一陣顫慄,她渾身都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小疙瘩,後背直發癢。
正手足無措,陸長風卻好似沒事兒一般牽了她的手,渾然沒察覺到她一瞬間襲來的僵硬,往外頭走去。
直到出了瑞國公府,蔣佳月都是蒙的。
下人們驚訝地目光在她眼前掠過,她看到千書站在廊柱後頭,略帶陰暗地眼神落在她臉上,最後盯著她被陸長風緊緊握住的手。
她隨著陸長風從景萃院裡的紅梅樹下走過,問到了那清淡到好似縹緲的花香,與紅梅那豔俗熱烈的外表截然不同,是如此令人心神舒暢。
他們穿過長長的抄手遊廊,角落裡有雪堆在一處還未來得及榮華,不知被誰踩了許許多多的腳印上去。
最後她站在瑞國公府的大門外,沒了第一次隨小群偷溜出府的激動與興奮,連外頭熱鬧的街景也不能叫她遐想不止,眼前的景物是模糊地,渾身上下只剩下被陸長風握住的手,尚且能感受到外界的一切。
不,那不是來自周遭的感受,而是由陸長風那略顯清冷的掌心傳來的,一片火熱。
自從入冬以來,她手腳常是冰涼涼地,甚少有暖熱的時候,而此刻,蔣佳月甚至覺得掌心黏膩膩地,好似出了一層薄汗。
那火熱順著她的掌心攀上胳膊,又纏繞在她的頸脖上,讓她滿面通紅,呼吸困難,最後順著跳動的脈搏融進血液之中,成為她渾身的一部分。
五髒六腑被融為一體,又重新分化,她的每一處便都帶上了陸長風的溫度。
“想去哪兒?”她似乎聽到陸長風低沉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胸腔中便迅速隨之跳動了兩下,彷彿屬於他的部分,在附和著那個真實的、活生生的他。
“哪、哪兒?”她聽到自己結結巴巴的回答道,不知是在對身體內的他說,還是真的像她想象的那般揚起了頭,露出了一抹盈盈又略帶窘迫的笑意,“我、我不知道……” 陸長風難得笑起來,頓時便與他往常清冷的模樣截然不同了,他挑了挑一雙長眉,微勾唇角,喉結微微震動了幾下,食指彎曲,刮在她挺翹的鼻樑上,帶著寵溺的聲音道:“莫不是高興傻了?爺的小月兒。”
“嘭嘭嘭……”蔣佳月只覺得身子裡瞬間好似炸響了擂鼓一般,震地她整個人都有些頭暈。
她捏緊了另一隻手的拳頭,死命地讓自己安靜些,卻徒勞無功。
陸長風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她便能感覺的男子帶了粗礪的拇指腹落在她手背上,令人心安地不禁想要長嘆一聲。
蔣佳月微微有些困惑起來,好似頭一次瞧見瑞國公府紅底黑字的禦賜大匾來,努力地睜大眼,看了一遍又一遍,將那幾個字順著筆法描繪了好多次,方才漸漸鎮定下去。
“您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陸長風不知想起什麼,笑地更大聲起來,“真的?爺倒是許久沒去繡紅樓了。”
羞地蔣佳月用力摳了他手幾下,嘴裡嘀咕道:“去就去!” 陸長風“哈哈”大笑起來,既不騎馬也不坐車,更不讓人跟著,牽了她就朝前走去。
還未到午夜,街上來往穿梭的多是市井百姓,店鋪也都開了門,做著一年中最後的生意。
明日醒來,便又是全新的年景,又是全新的氣象。
她隨著陸長風擠在人群之中,不時被人堵住去路,或是踉蹌一下,他卻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沒有一刻放開。
蔣佳月看到一位母親手裡拎了竹籃,裡頭放了一支支臘梅,身後揹著的孩子頭上也差了一支,擦肩而過時,便聞見異香撲鼻而來。
她只是腳下停了一瞬,陸長風便不再朝前走去,順著她目光落在竹籃裡,嘴角漾著一抹笑意問道:“喜歡?買一支?” 蔣佳月點頭又搖頭,心道這東西園子裡多的是,要多少沒有呢? 他卻已經手快地抽了一枝出來,塞在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