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有人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來你在這!”
裴振亨恍恍惚惚的抬頭,看清楚了來人,淡淡一笑道:“大哥,你來了?”
他喊的這個大哥,叫竇興國,並非真的黑道老大監獄獄霸之類,而是出於尊敬發自肺腑的一個尊稱。
只因為這人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貴人。
但說來好巧,如今和這位大哥同蹲一座監獄。
當年的時候,他二人誰能想到會一起坐牢,還是關在同一座監獄裡呢?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世事便是這麼無常。
“嗯。我剛吃了早飯,想去找你打乒乓球的,結果聽你的舍友說你在這裡。”
“是,我一個兄弟今天出獄。”裴振亨指指遠處的一行人背影,道:“喏,第五個就是他,又瘦又白的那個小子。”
竇興國頷首,然後望望天,“怕是有場暴風雪要來了。”
裴振亨笑了一笑未接話,只是掏了根香煙遞過去。
“不抽了,我最近嗓子不好,老咳。”竇興國搖手道。
裴振亨也不勸,默默的將香煙收好。
“今年的燕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整個冬天十之八九都是這種彤雲密佈的天氣。大霧也久久不散,沉悶又壓抑,連帶人的心情也搞得很煩。重工業越來越發達了嗎?環保局也不好生規劃一下!”竇興國抱怨道。
裴振亨手中夾著半截煙,斜倚在欄杆上,望著對面樓有一下沒一下的吸著,仍舊未吭聲。
竇興國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最近幾個月才從其他監區轉到裴振亨一個監區的,兩人重逢沒多久。如今的裴振亨跟他從前瞭解的裴振亨相差很大,最大的變化便是:他沉默了許多。
竇興國也趴在欄杆上往對面看。
對面樓燈火通明,隱約有聲音傳過來。
“真快啊,一晃眼,八年就過去了。”他感慨良深道,“想當年你我初見時,你在我眼中就是個毛頭小子愣頭青,跟剛剛那孩子一樣。現如今呢,我不得不說你是根十成十的老油條。瞧這夾煙的姿勢,壞笑的臉,油得不行!”
最後一句話令裴振亨不可抑制的朗笑出聲,“我此刻在你眼裡竟然是這副模樣的?我還以為我這深沉裝得很到位。”
竇興國斜睨他一眼,“可不是?越來越像個二流子了!”
裴振亨含笑彈了彈煙屁股上的灰,挑眉道:“進了這地方的人,你還能指望我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深造成個博士研究生?”
他是經濟學碩士研究生,可不就是再進一步就是博士了?
想當年他出來工作時,家裡老頭子百般規勸他多讀幾年書,以後就在大學裡做教授,教書育人。
要是當時聽了老頭子的話,就沒有今天了……
竇興國也笑,說:“不過這樣子倒是比當年強多了,很男人!”
裴振亨噗呲一聲,笑得胸腔起伏,“大哥,是不是久不見女人,看見只貓狗都覺得它眉目清秀?”
竇興國老臉一紅,“胡說八道!”
兩人笑了一陣,漸漸沉默。
片刻後,竇興國道:“你也快要出獄了吧?我看見你的減刑公示了。定的哪天?提前給我說說,我也好給你送行。待在監獄裡,要是不刻意記下日子,都不覺得時間在動,又過去了多少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