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一種刺激性教育改造方式吧。
看人家走出了鐵窗,誰還不更加上進,也爭取早點出去呢?
主角楊小武則顯得有些異樣的沉默,裴振亨看他應該是已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楊小武三天前就拉著他訴說外面世界的種種,以及出去後又要如何如何的打算,然後他昨晚興奮得一夜未睡。其他獄友因為起得早,這會兒都在頻頻打哈欠,此刻的他卻還精神奕奕,滿臉紅光不說,雙目亮得嚇人。
他一直守在鐵絲網門口望眼欲穿,但是現在不到八點鐘,機關的工作人員尚未正式上班,武警是不會過來帶他去對面行政樓那邊辦出獄手續的。
裴振亨看著這人,也很感慨。
楊小武犯了故意傷人罪,判了三年,坐了一年多牢,今日假釋出獄。
盡管只待了一年多點,但是這小夥子跟脫胎換骨了似的,再不是剛入獄時那個還對監獄生活有點新奇的大男孩兒。經此一回熔爐裡鍛造,裴振亨相信,這人出去後,打死也不會再犯事兒了。
不過打不死,可能就還得……這是後話,此處暫時不表。
徐飛看看楊小武,忽覺得十分惆悵。
人家都出獄了,自個兒還在牢房裡,著實難受極了,所以瞎高興個什麼勁兒呢?起這麼早床幹啥呢?純粹找罪受!
他便抓著護欄網煩躁的搖了搖,又發起了牢騷:“唉,怎麼這麼慢啊?不是人已經來上班了嗎?哪兒那麼囉嗦啊?法律上說零點一過就該刑滿釋放了。這要是捱過中午,基本上又算是多坐了一天牢了!”
楊小武心頭也著急,但看獄友比他不遑多讓,遂笑道:“的確是那樣沒錯,但獄警沒上班,沒辦法辦理手續啊。那個刑滿出獄證明跟身份證一樣重要呢,出去了沒那東西不成。何況我只是假釋,更需要把各種手續辦齊全了。”
另有人無心的奚落道:“徐飛,你怎麼比楊小武還著急?你這樣子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你出獄還早著呢,三年,慢慢熬吧。”
監獄裡的生活是按分按秒慢慢度過的,時間過得特別特別的緩慢。
因為每天都被關在一隅天空下,看見的是長久不變的景物譬如滿目灰藍的囚服和光頭,高大的鐵絲網以及圍牆,色彩晦暗的狹小監舍,還有永遠冰冷的鐵窗……周邊的一切恍若一潭死水,於是,有時候你甚至都沒有時間流逝的概念。
黃塵雕罽裘,逆旅同逼仄。
你早已忘了春天解凍的淙淙流水聲是個什麼樣;你會糾結的想知道秋天的大雁還是不是一會兒排成個人字,一會兒排成個一字;你不知道外面叫賣的小吃變了花樣兒沒;也不知道今年姑娘們流行穿的衣裙是否又換了款式,以及,布料是不是更少了……
徐飛這人慣愛苦中作樂。
別人拿話堵他,他就不甚在意的說:“三年時間算啥?彈指一揮間!”說著,還瀟灑的一彈中指。
眾人心知肚明,也不揭穿。
剛才說話那人已自覺失言,忙笑著掩飾,調侃道:“喲呵!看來監獄裡面的文化課還是教得好嘛,連徐飛這種半文盲都能出口成章了。你們聽聽他這說話的水平,嘖嘖嘖,徐飛,恭喜你榮膺文化人兒的稱號!”
一陣鬨堂大笑。
裴振亨也唇角含笑,默默的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趣兒,自己則一個人趴在角落裡,點了根煙吞雲吐霧。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監獄裡各種犯罪分子都有,殺人的、搶劫的、強~奸的、貪汙受賄挪用公款的……這會兒聚一起的文化人居多,跟裴振亨一樣,性格良好,從前在外面也是稍有修養的人。所以他們這幾個獄友之間的感情不是非常淡漠,但是也很脆弱,表面上尚算和諧。
獄警終於開始放行了,鐵絲網大門開啟,夾道上威風凜凜的站了一溜持槍武警在警戒。另有兩名武警走過來,將幾名今天出獄的、早已望穿秋水的楊小武等人帶到對面的行政大樓去辦出獄手續。
楊小武朝門口走了兩步,突然扭身小跑到裴振亨身邊,急切道:“振哥,你出來時先別急著走,等我來接你啊!屆時小弟我要為你擺一桌豐盛的洗塵宴,感謝你在獄中對我的照顧!”
裴振亨心中甚慰,摸著他紮手的光腦袋,說:“好,你趕緊出去吧,這話你都說幾遍了。記住在外面安分點,別再進來了。”
“我知道!”說著,楊小武大笑著朝眾人揮揮手跑了。
辦手續還需要花點時間。
一群人便又聊起了些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