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官員小心背過身去,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又幾場舞過,天竺使節忽的不顧禮節,興高采烈站了起來。原來帷幕撤下,是異域的舞者上場了。
這便是天竺舞者了吧。
太後微微一笑,抿了口茶,抬眼看去。
只見六位舞者身穿綵衣,身佩金銀珍珠飾品,單腳站立雙手合十,擺出了個六芒星的起勢。琴聲一響,演員並攏雙腳,兩手向頭上方伸去。舞者的手臂光光的,圓形的金手鐲串了十幾條。胸前更有銀鈴掛飾,足踝上亦纏繞金環銀鈴。隨著舞者身姿擺動,衣服飾品發出好聽的叮咚聲,跟琴聲相和。
舞者身姿迷人,表情更生動活潑。起先是幾個少女似乎在嬉鬧玩耍,隨後少年郎闖入,於少女眉目傳情。後來卻又有奸人棒打鴛鴦,於是舞臺上一陣忙亂。接著樂音一轉,少年郎跋涉千山萬水,智鬥惡魔,救出少女。
這是一出情愛舞戲啊。
舞到最後,眾人喜樂之間在臺上飛速旋轉,看那速度和繽紛色彩,果然抵得過之前的胡旋舞。而論舞戲的跌宕起伏、人物的情感渲染,又超越之前的踏謠娘。
太後頷首稱贊,臉上卻有幾分不好。
忽而琴聲立止,臺下的舞者變戲法似的扯出一匹紅色布帛來,繼而手舉布帛跪地高呼千歲。
天竺使節也已經跪了下來,嘟嘟囔囔說了什麼。
太後神色稍緩,聽譯者翻譯道:“使節進獻天竺絲綢一匹。”
太後身旁的靖昌公主略微驚訝道:“原來天竺竟然也能做絲綢嗎?”
說話間,已經有內侍取過舞者手中的綢緞,送進了太後安坐的這一處樓臺。大食國使節此次來到中土,就是為了懇求朝廷再通西路,售賣絲綢。此時見天竺侍者拿來絲綢,也忍不住上前觀看。
禮部官員略端詳那絲綢一刻,轉遞給一旁司工局的官員。那官員神情一楞間,忍不住道:“竟然是新工藝了。”
“怎麼?”太後在高處問詢道:“我看這色彩不錯,紅得大氣。”
內侍忙取過那綢緞,送往太後手中。只見紅色的絲綢經緯分明,潤滑柔美。綢緞的邊緣處,竟用暗紅色織出了雲彩狀紋路來。
“這是新工藝了。”太後點頭道。語氣裡波瀾不驚。
那天竺的使節嘟嘟囔囔臉上神采飛揚,譯者忍不住回了他一句什麼。
“他說了什麼?”太後斂容道。
譯者原本便是跪坐著的,此時忙叩首在地,卻是不敢翻譯的樣子。
鴻臚寺官員忍不住斥責道:“大膽,你想抗旨嗎?”
那譯者猶自含著怒氣,回答道:“天竺使節說,‘我大弘織錦技藝,數十年來沒有長進,早該把西行商路讓給天竺去做。”
室內一片冷肅的凝滯。除了蠻夷使節,人人均怒容滿面。
一片寧靜中,突然聽得桌椅轉動之聲。
“呵呵。”是太後走下臺來,原本慈眉善目的臉上微微抿著薄薄的嘴唇,冷笑道:“好大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