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疑惑道:“可這魏家是本城首富,聽說連郡裡的老爺都想攀親,娶誰不行,也犯得著為了個沒落的商戶女兒這般落人話柄?”
便有一人答他:“哎,你是不知道。這魏府結交官府有的是本事,倒不靠兒女姻親。這次攀扯林家,還不是看上他那三家綢緞莊了嗎?”
按本朝律法,家無男丁,嫡女可帶全數家資作為陪嫁。
原來如此。
閑言碎語的眾人搖著頭,嘆息一聲人心不古,便四散走開了。
……
吳氏的孃家在蘇州,是當地百年傳承的繡工第一家。吳氏的母親未出閣時,也曾經走街串巷教授繡娘技法。不過到了吳氏這一代,家境殷實之下,竟然像官老爺養閨女一樣把她當大家閨秀養了起來。待到嫁進千裡之外的林家後,她更是大門不出十幾年。而現在林亭暮突然猝死,家無男丁,她不得不親自來會今日這貴客。
為表尊重,她褪下身上的重孝,只穿一身素衣,頭簪白花。一路擔心唐突了來客的她,見到會客廳裡眼下的陣勢,卻差點要喚人把他們趕出去。
來人是位貴公子,大咧咧坐在下首。他身旁靠後位置,坐著一個媒人打扮的老婦。再後面,脊背挺直面容喜悅,整整齊齊站了三排僕從。他們的手裡,或端或提,足足三十樣禮物。最前面那個,竟然還抱著一隻大雁。
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也知道。懷抱大雁,這是要奠雁禮?
奠雁?那就是納吉?
吳氏只覺得眼前一暈,幾乎就支撐不住。她身旁的僕婦連忙攙住她,使她穩穩坐在椅子上。
看她端坐,這貴公子倒是禮數周全,按晚輩的禮數行了大禮。原來這位便是葉城首富魏府的長子,名喚魏書堯的。然後他便示意身後的老婦開口。這老婦自稱孃家姓陳,是淮南道的官媒。
果然是媒人,一張嘴滔滔不絕舌燦蓮花,竟然荒唐陳訴,說是老爺許了魏家,下嫁嫡生長女。今日他們擇了良時前來納吉,為表恭敬,備齊了三十樣聘禮,請夫人過目。
這媒人滿臉喜氣洋洋,掩飾不住對男方聘自己為媒的榮光。說話間更是心有把握,勢在必得的樣子。
可是下嫁長女?什麼時候問的名?什麼時候合的八字?這就納吉了?
吳氏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像是繡布上暈開了墨色,幾乎把持不住。正揪心間,聽到一聲清亮的女聲,由外至屋內,淺淺問了一聲:“請問,魏家可有婚書?”
吳氏的心裡像淌過泉水,一下子靈臺清明。是呀,是否有婚書?她心裡贊同道,自己只顧著生氣,怎麼忘了問這麼關鍵的話了?
可待她看見從屏風後轉出的那一條白色的人影,不覺得又是一暈。
她的女兒,她嬌滴滴的長女,竟然著一身重孝,就這麼出來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