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迎兒就聽進去了。
其實她也反思過,自己待鄆哥兒確實是“潑”了點兒,本來有些時候可以不用潑就能解決的事,她就覺著對著他說不出那些軟話來。
這種色厲內荏,硬要壓他一頭的氣性兒,好像是從當初那一架就奠定了的。她騎在他身上,一點女子的矜持與嬌羞都沒有……還被眾人傳打斷了他命根子!
嗯,不行,這個以後確實得改改了。
翠蓮一走,她又想了許多,從他們相識,到一路陪伴著走來,他馬上就是朝廷命官,她也有了自己的鋪子和家業……他們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一夜東想西想,壓根沒怎麼睡著。
翌日,方到平日賣炊餅的時辰,下頭院裡就熱鬧起來,武家除了她所有人都起了,就是進哥兒也跟著嘰嘰喳喳的鬧騰。
迎兒記著她娘說的話,今日夠她折騰的,現在能多歇一會兒是一會兒。遂也就不起身,躺床上看著帳頂出神,以後嫁過去了,她就再不能睡這張床了。
好像現在看一眼就少一眼似的。
出了會兒神,又將今日要注意的事都在心內過了一遍,如何出門子,如何上花轎,如何遊街,都過了一遍。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的也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天亮,翠蓮敲門把她叫醒的。
請來開臉和梳頭的婦人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趕緊收拾了下去,開臉的是姚家隔壁的婦人,家中高堂俱在,夫妻和睦,兒女雙全,人也生得白淨喜氣,一面笑呵呵的引著她說話,手下也不含糊,沒多大會兒就將她面上的絨毛絞得幹幹淨淨,還一點兒都不痛哩!
完了淨面勻臉,另一位年紀大些的全福夫人開始給她梳頭。
老婦人一面梳,一面誇:“呀!大姑娘的頭發可真好!老婆子梳了十幾年的頭了,從未見過你這般烏黑油亮的發質,一手還握不過來哩!平日定是保養得當,使了不少好東西罷?”
迎兒笑得眯了眯眼。女子哪個不喜歡被人奉承的。
“唉,也就武家這樣的家業了,俺們外頭小老百姓,哪裡有這錢財和工夫來折騰……”巴拉巴拉,又繞回來對武家的奉承上。
迎兒和翠蓮都笑眯了眼,誰有錢不喜歡被奉承啊?
待梳妝打扮好,太陽就準備露臉了。在上口脂前,翠蓮又悄悄端了一碗麵來與她,讓她趕緊趁熱先吃了墊墊底兒,待會兒可有德忙了,拜完堂才能有機會吃了。
剛吃完東西,就有小兒在門口歡呼:“新郎官來咯!新郎官來咯!”
進哥兒也被外祖母抱著,摻在孩子間,指著巷子口的一人一馬叫“哥哥”。
眾人大笑,逗他:“從今往後可不能再叫哥哥的,要叫姐夫了哦!”
哪知那小子卻偏反其道而行之,一個勁的“哥哥”“哥哥”又叫了幾聲。
迎兒在屋內憋笑,跟了喜婆下樓去,先到堂屋裡拜別父母和二叔,一想到夫家就在隔壁,一牆之隔,甚至喬老爹已經提議要將兩家人中間那堵牆打一道門出來,到時候兩家作一家,同現在只會更親近,也就沒多少傷懷了。
以前,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爹,現在啊,她爹有了妻子有了兒子,還有了二叔看顧,她再沒有放心不下的。
喜婆見她只顧著“傻樂”,忙道:“大姑娘快拜別父母罷,從今往後就是別家的人了。”意思是提醒她可以聲淚俱下的哭一場,越哭得大聲越吉利。
哪知她是真的哭不出來啊!
於是,眾人只得尷尬的給她蓋上紅蓋頭,扶了她出門,鄆哥兒早已等候在那兒,趕緊上前來對著武家三個長輩“砰砰砰”磕頭。
口稱:“小婿喬家鄆郎在此,承蒙岳父岳母大人不棄,得以將武氏迎兒許嫁於小婿,日後定當互敬互愛,同德一心。”
武大隻紅著眼“好好好”的點頭,武松又當著眾人面教導他一番,說什麼迎兒在家沒吃過苦,去了喬家後若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望他多包涵……意思就是反正我家閨女錯了你也得包容。
鄆哥兒答應得極為爽快!
開開心心接走了親,迎兒方坐上轎子,進哥兒見姐姐不抱他,“自個兒進了轎子玩”,突然就委屈極了,嘴巴一扁,“哇”的一聲哭出來。
可能來客也多些,他還是會怕生,一面哭一面朝花轎張開雙臂:“節節,抱抱!”
迎兒也不好得出來,只能寄希望於家人能將她哄好。可是他平日跟她慣了的,就是爹孃來也哄不好,只一個勁朝著花轎哭喊“節節,不走,乖!”意思是讓姐姐別走,他會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