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陌生極了,二人可以肯定,沒在花廳裡聽過。
“沒……沒……”聲音裡充滿了害怕。
先前那女子就咬牙切齒罵道:“這死賊囚根子!真是害了女人癆的,自打出孃胎就沒見過女人似的,哪一日非得死在女人身上不可!”似乎是氣得狠了,女子還“嘶”“嘶”的吸了兩口氣。
“娘,別氣狠了自個兒,傷了身子還不是自己受苦,您得……啊!痛!”
“我讓你說,讓你滿嘴噴糞,什麼叫自個兒受苦?你意思是那賊囚根子不管我死活是麼?我活該麼?憑你個奴才賤根子,也敢來指摘老孃,今日就揭了你這身雪花皮!”說著愈發用勁掐人。
聽這女子打罵起人來,迎兒和來仙兒愈發不敢出去了,只躲在亭子邊一株花叢後。
“這賊囚根子!只要是個女人,甭管香的臭的都往懷裡摟,還好大的本事追到人家家裡來,哼!也不看看,他自己熱臉貼人家冷屁股,李瓶兒都不正眼瞧他,真是丟盡了老孃的臉!”
嚯!迎兒嚇了一跳,這是把李瓶兒也帶進去了,也不知道這男的是哪個,若果真連有夫之婦都惦記,那可是色中餓鬼了。
誒,等等,勾搭有夫之婦的“色中餓鬼”,她正好認得一個!不會就是西門慶吧?那這罵人的女子,不會就是他正頭娘子吳氏?
不過據迎兒所知,這一世的李瓶兒,可沒怎麼給西門慶好臉色,頂多算他一廂情願的……覬覦吧。
“這小娼.婦,都讓她養了兒子了還不滿意,整日花枝招展勾引漢子,也不怕天收了那小娼.婦!若非春梅同我說,我還不知她底細呢!千人睡萬人枕的娼.婦,真當自個兒是少奶奶了?”
眼見著越罵越難聽,迎兒都替李瓶兒不值起來。男人是個色.坯,光女子何事?況且她見李瓶兒穿衣打扮從來大方得體,又不是潘金蓮那等妖五妖六的,何來“勾引”一說?
迎兒一面腹誹著,一面躲花叢後,愈發縮緊了脖子。
“你這小賤.人,往日就你跟著我出來得多,怎還沒春梅機靈,枉我白養了你一場!”這幾句的怒氣稍微消了兩分。
那丫頭終於鼓起勇氣道:“春梅姐姐不一樣,她是伶俐人,俺們口拙心笨,做不得那……”挑撥離間之事。
吳月娘不知她心內所想,只又罵了幾句,道:“咱們先進去,待會兒再尋那賊囚根子。”說著有“卡擦卡擦”鞋子踩在雪地裡的聲音。
來仙兒想要立時出去,迎兒忙一把拉住她,“噓”了聲,也不說話,直待再聽不見腳步聲後,又躲了好大會兒,二人才轉出去。
來仙兒怪她“膽子忒小”,迎兒只在心內苦笑,他們家現在雖瞧著蒸蒸日上了,但西門慶一日不倒,她就一日放不下心來。尤其吳月娘的親哥哥還是縣裡的千戶,就連知縣也要賣兩分面子與他的,她二叔才剛進衙門,誰都得罪不起。
被這麼一嚇,迎兒那尿更急了,也顧不上等來仙兒,急匆匆小碎步跑淨房去……都不敢跨大步,其急迫可想而知!
待釋放了壓力,迎兒恨不得舒舒服服的嘆口氣,老祖宗說話還是有道理,果然人有三急是忍不得的。
花家的淨房是挨著院牆蓋的,牆那面就是另一戶人家,此時那邊也不知在烤什麼,噴鼻的香味兒飄過來。而那淨房一左一右開門,右側的是女子房,門正對著一座二人高的假山。那假山背後又正好有個門洞,女子身形的話,貓著腰正好能鑽得進去。
迎兒歪著腦袋,一面吸了口隔壁的香味兒,一面好奇的往門洞裡看了看……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清。
正巧來仙兒也來了,同她蹲一處,笑道:“花家恁大的家業,怎淨房不多蓋兩間,若遇府裡廚子手藝不精,都吃壞肚子可咋整?都站門口聞這夜香呢?”
迎兒也笑起來,家裡人口眾多確實不方便,光他們家只三個人,都蓋了男女分開的淨房,而且女子房還離得老遠,晚間她去解手,都會提盞燈去照著,而且她喜潔,從來將那兒沖刷得幹幹淨淨,幾乎聞不著啥氣味兒……這般比較下來,花家也不是樣樣精緻的。
嗯,至少淨房就沒她家的精緻。
兩人“噗嗤”一聲笑出來。
突然,那山洞子裡傳出幾聲驚呼,“嗯嗯啊啊”的怪瘮人。
來仙兒剛要出聲問是何人在那兒,迎兒多了個心眼,“噓”聲提醒她別出聲。兩人悄無聲息的方便完,輕手輕腳繞到假山後去。
此時,那山洞子正好背對著她們,她們站的地方又正好是個死角,無論是洞裡的人,還是來上淨房的人,都看不見她們。
洞裡靜了片刻,又是一陣“嗯嗯啊啊”的叫聲,叫得“悽慘”極了,來仙兒害怕的捏住迎兒的手,小聲道:“聽著是個女子聲,她……可是被誰打了?咱們要不要……”
“噓!別出聲,先聽聽再說。”這院子裡大多數人她們都惹不起。
迎兒覺著古怪得很,若說“痛”吧,那女子叫喚了幾聲又歇了,真痛哪個能忍得住?但若說不痛吧,那女子又叫得悽慘,像遭了多大的虐待一般,隱隱約約還有哭音。
也不知可是錯覺,迎兒居然在那哭音裡聽出歡喜來?不可能不可能,迎兒趕緊搖搖頭,一定是她想多了。
“爹……爹厲害,兒……兒要受不住了!嗯嗯……”
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迎兒只覺臉上一紅。
“嗨,你怎麼啦?可是傷了風,咋大雪天臉還紅起來。”來仙兒小聲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