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後頭屋子想好要咋整了沒?”
迎兒點點頭,正要說打鐵之事,突然就聽見不遠處有嘈雜聲傳來。她忙站起身,伸長了脖子往西邊看,擠攘不開的人正從大街口過來。
“打虎英雄來了!快看!”狗兒指著那邊,鋪子裡幾人也都眯著眼朝那頭看,可惜隔得遠,人又多,還真看不清什麼。
“武大叔,你說能打死老虎的人,得有多威猛啊?”
武大有些犯難,他連老虎都沒見過,只知道是會吃人吃牲口的,哪裡曉得它的剋星什麼樣?不過在小孩子面前不能丟了份啊,遂估摸著道:“怕是得有八尺高罷?胳膊上得生鐵塊一樣的紫肉罷?那一個拳頭得有小碗那麼大,瞪起眼睛來能把人嚇死……”
迎兒“噗嗤”一聲笑出來,她可憐的二叔啊,絕對想不到他親哥哥是這麼形容他的!
其實二叔哪有這般駭人?他以前聽隔壁老王婆編排時,也以為他定是兇神惡煞,氣粗如牛,但真正的嘛……嗯,見了就知道了!
果然,嘈雜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眼見著八九丈外,頂頭是四個背刀提槍的漢子,正合力一人一足的抬了只花皮的吊睛白額大蟲,此時那大蟲如破布袋一般,軟手軟腳悄無聲息,鼻子嘴巴耳朵眼睛都有幹涸了的血跡……居然被打得七竅流血了?!
迎兒大驚,四人抬都抬不動的死老虎,張牙舞爪的老虎,硬生生被他打得七竅流血?!這不是天生神力可是什麼?怕是滿大宋朝也再找不出來第二個了!
迎兒與有榮焉的挺了挺胸膛。
片刻後就看清那死老虎背後,男女老幼簇擁著一人一馬走過來,那白馬老高了,比她家小毛驢後腿落地站起來還高哩!馬上坐了個穿玄衣戴大紅花的年輕男子,只見他二十五六年紀,生得堂堂正正,方臉闊額,鼻子挺直,麵皮也不甚黑,也沒有滿臉絡腮胡,更沒有眼睛瞪得銅鈴大。
可能是陽光刺眼,他還微微眯了眯眼,襯託得一雙入鬢長眉出彩極了。
翠蓮“呀”的驚呼了一聲,呆呆看著那馬上男子,感慨道:“未曾想到,打虎英雄居然是這般出彩的人物!”
迎兒下意識的挺挺胸脯,與有榮焉。所有人在見過武松之前,都只當他是張飛樣的武夫長相,卻不知他其實生得副好樣貌。這種“好樣貌”不同於西門慶的油頭粉面,鼻子眼睛都精緻考究。武松五官卻無一樣精緻,俱只稀鬆平常,但拼在一處就是說不出的好看。
而最吸引迎兒的,是那一股從骨子裡透出的正氣來……迎兒也說不清,若定要形容的話,那就是二十五六的男人身上居然有股少年人的味道。
嗯,就似是長大了,成熟了的鄆哥兒。
但他又不同於鄆哥兒之處,便是有些訥言,或是吝言。他的少年氣是從一舉手一投足間體現出來的。
武大郎本來並未注意那打虎英雄,只好奇的多看了兩眼前面的死虎,聽翠蓮驚呼,忙抬起頭來,一看也跟著“呀”的驚呼一聲。
似是難以置信,他又使勁揉了揉眼,指著馬上之人皺眉,想要說話又生怕造次了。
迎兒見人群已經快到自家鋪子前了,忙道:“二叔回來了。”也未指名道姓,未說人在何處,但就是這種暗示,突然間就給了武大郎莫大的勇氣。
“兄弟!”武大小聲的喚了句。
可惜街上吵鬧太過,那鑼鼓聲,嗩吶聲,人群喝彩聲此起彼伏,馬上之人眉頭也未皺一下,一步步離鋪子更近了。
迎兒又加把火:“原來這就是俺二叔啊,好威武!”語氣裡是滿滿的欽佩與贊嘆。
果然,武大又被鼓舞到,大聲道:“兄弟!”
這一聲突如其來,前頭抬虎的四個獵戶抬頭來看了他一眼,唬得他又倒退兩步。迎兒嘆了口氣,他爹的膽子真是……別人就瞧了他一眼,居然怕成這樣,與二叔可真是天壤之別啊!
這可是在縣人面前立起來的絕佳時機啊,你是在認自己親兄弟,又不是做啥見不得人的事。迎兒忙道:“爹啊,你再叫大聲點兒,二叔哪裡聽得見?”
“兄弟回來了!”這一聲就鼓足勇氣了,不止馬上之人,連圍在他身旁的縣人都抬起頭來。
只見馬上那人循著聲音看過來,見個妙齡少女,正亭亭玉立於不遠之處,眉眼間瞧著有些熟悉,尤其是那雙顧盼神飛的丹鳳眼。
“好兄弟!”
再聽這麼一聲,居然是說不出的熟悉與親熱,男子視線一轉,這才看見少女旁矮了半個頭的位置,有一張上窄下寬的方臉,那臉上有幾個細小的麻子窩,而咧開的嘴唇下露出兩排潔白飽滿的牙齒……整個人有些白胖,看著像,又哪裡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