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啥時候得空家去?俺們家自搬過去還未請過客哩。”
鄆哥兒想了想,他也才來一個月,不知道何日能家去,只撓撓頭道:“我也不知哩,無事,你們自請就是,恭賀喬遷之喜的禮我回去再與你送過去便是。”
迎兒不知哪裡又冒出失落感來,倒不是收不到禮的失落,而是……有喜悅想要同他分享,他卻沒時間聽她的喜悅。
“咋啦悶悶不樂?不是我不想回去,我可想去吃你家的酒了,只我才來營裡一個月,也不好開這口家去……前幾日又蒙總兵大人提拔至親衛營裡作候補,怕不定何時要近前伺候……”
迎兒見他面有難色,早丟開那失落去了,笑道:“好!哥哥好生當兵,等你哪日家去單獨請你吃一頓如何?”好好掙個功名來,俺以後說出去也是個名聲,斷無人再敢欺負我們了。
她不是沒發現鄆哥兒對“哥哥”這稱呼的不滿,但她就是厚著臉皮要扒住這靠山了。明知道他未來很有可能會出人頭地,那就是根現成的金大腿,哪有不抱的道理?
不止要抱緊了,還得時不時蹭蹭呢!
“哥哥真好!”
鄆哥兒:……不想笑了。
“俺請哥哥吃好的罷,走,咱們上迎客樓去,慶祝哥哥升了官兒。”
親衛營……說好聽點是得見大人物的,其實也就是近侍保鏢罷了,哪裡是什麼官兒,但見她雙眼亮晶晶,笑出一口大白牙的模樣,鄆哥兒也覺著自己好像頗為了不起一般,哪裡拒絕得了她的邀約。
幾人進了酒樓,迎兒放話“想吃啥就吃啥,姐姐今日有錢”,由著他們三人各點了幾個菜,幾人配上一壺米酒,你一言我一語,邊說邊吃。
那店家小二見他們只幾個年輕人,又專門贈了一碟松子糖。迎兒其實一路上就吃過不少零嘴,現已經吃不下多少了,只陪著他們說說笑笑,隨意動兩筷子。見有不花錢的糖吃,倒來了興致,拿了小塊嘗嘗,見裡頭松子味兒噴香,松子仁兒又大,放得又多,比往日在臨清城和清河縣裡吃過的都好。
“你們嘗嘗,這種味道可是要好些。”
狗兒跟著迎兒這一個月是吃慣零嘴的了,聞言第一個動手吃了塊,果然味道極好:“這松子仁兒真多!”
“客官好眼光!咱們家的松子糖是一絕,往日在東京城裡那可是遠近聞名的,為了買它都得排隊哩。”
迎兒不解,就問:“那如何這般好的東西還便宜了咱們吃?”不是她不識好歹,而是自做了生意來,自個兒也得了些體會,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既有錢賺,哪個會作白吃的送他們?
同齡人間總是最好溝通的,若是旁人,小二還不一定說呢,但對他們,他就嘆了口氣,道:“都想賣錢哩,只新來的掌櫃看走眼了,這兩個月正是咱們濟南府最熱的時候,這糖哪裡耐得住存放……現倒好,就是送人也沒人要的!”
迎兒暗道:難怪哩,剛才就覺著這糖香是香,只拿著卻有些粘手的軟呢,她還道是自個兒手未洗淨呢。她雖沒做過,卻也知道這松子糖是用麥芽熬的,遇熱則化……一化了可就不是啥都沒了麼?
“倒是可惜了好幾鍋糖呢,就是裡頭的松子也是關外來的,個頭又大,油又多,一嚼一口香哩!”
關外來的……
迎兒眼波微動,那可是夠遠的,他們清河縣基本沒有關外的物件兒,倒是臨清城三不逢時會有些。
“少吃點那粘牙玩意兒,稀罕的話明日買兩斤與你帶回去,讓你吃個夠,現在趕緊吃飯吧。”鄆哥兒夾了滿滿兩筷子的肉與她,生怕她吃不飽似的,又將一盤醬鴨子直接挪到她跟前去,道:“可要再裹點兒蔥的?”
迎兒一愣,總覺著這話似曾相識,跟著他說的吃了兩筷,半晌才想起來,上回在臨清大碼頭上吃鍋燒雞子時,她就是說要多加蔥的……他怎麼還記著啊?
記性倒是怪好的。
迎兒不知怎麼就紅了臉,兩頰似要燒著了一般,烘得她心口砰砰直跳,忙低著頭猛扒了兩口飯。她只歸咎於天太熱了,暗罵兩聲“賊老天”。
鄆哥兒問他們要待幾日,話到嘴邊,本來要說明日一早就動身的,想到了什麼,迎兒又道:“看著玩吧,可能後日才走。”
鄆哥兒眼睛就亮起來:“可真?我明日也沐休哩!”
來仙兒在旁憋笑憋到肚子疼,“陰陽怪調”道:“這話啊,你問你家武大老闆去,我們做不得主。”
迎兒覺著自己今日怕是病了,咋動不動就臉紅,聽不得什麼“你家”“我家”的渾話,想要啐她一口,又見是在外頭,不敢再沒個遮攔,只得桌子底下輕輕踹了她一腳。
哪知——“哎喲!”
卻是鄆哥兒叫起來,問她:“你踹我做甚?”
迎兒的臉一瞬間就紅成了猴屁股。
來仙兒笑得嘴巴都咧酸了,同狗兒道:“有句話你知道不?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