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總兵自個兒就曾吃了不識字的虧,待有了條件後就認字讀書,沒幾年的功夫早已非當日的吳下阿蒙……此事著實被山東節度使誇贊過。
他自個兒受了這益,待下頭人也就嚴厲些,不允許大字不識的莽夫在軍中,每日練習結束,還專門與他們請了夫子來。鄆哥兒本就識幾個字,跟著練習也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這一日,換過常服,正準備往夫子處去呢。突然,忽聞外頭說什麼“清河縣”“妹子”的,就有些好奇,不知是他老家如何了。遂開了門,正待走出去問個究竟呢。
外頭兵丁見他,就道:“咦……喬兄弟不就是清河縣來的麼,聽說外頭有人尋個你們清河來的呢,說不定是你老鄉哩!”
“這位小兄弟姓喬?可是就叫鄆哥兒的?尋的正是你呢,你妹子來了!”
鄆哥兒滿臉疑惑,他家只他一個兒子,哪裡來的姐姐妹妹,正欲玩笑兩句呢,突然想起來,一個月前,他確實是不情不願的得了個“妹子”呢!莫非是……
鄆哥兒大喜過望,也來不及問清楚來人什麼模樣,年紀幾何,一個箭步就沖出去。
沖到半道,見有親衛下值穿了鎧甲回來的,忽然靈機一動。
他三日前剛被總兵大人選至身旁作了親衛候補,就是待有親衛到了年紀,或因病,或因事退伍後,他就有機會補上了。這可是天大的臉面了!比他早進來兩年的都沒得著這差事呢,鄆哥兒驕傲不已。
她還未見過罷?
她都不知道他穿銀絲鎧甲多威風!
心念電轉間,鄆哥兒再忍不住,轉回營房,三下五除二換了鎧甲穿上,連帽子也不放過,若非太過古怪,他只恨不得連長纓槍也提上一杆。
眾人見他換衣裳,都道:“你做甚?不嫌熱麼?”
鄆哥兒只留下一個迫不及待的背影給他們。
終於,就在迎兒被問得耐煩不了,又將來仙兒一家甚至楊宗保一家都問得清清楚楚時,終於聽見“迎兒”一聲了。
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那是鄆哥兒的聲音,就是在她夢裡也出現過的。陌生是“迎兒”這兩字,他卻是從未叫過的。他對她要麼就是“喂”,要麼就是“你”,更多時候則是“小潑婦”。
迎兒回身,見一個銀光閃閃的身影朝著自己“沖撞”過來,下意識就唬得退了一步,躲至來仙兒身後。
“迎兒,是我啊。”少年有點懵,這不是他想象中的相見場面。
迎兒“嗯”了一聲,仍不出來。
鄆哥兒眼裡掩飾不住的失落,怎麼她還怕他啊,他為了見她,大熱的天特意穿了這身行頭出來,就是這身行頭也不是誰都有的,他可是為了她才拼命去掙去表現的……他有點兒委屈。
但他不肯承認那是委屈,頂多算不爽罷!還能讓他斂著情緒哄她:“迎兒過來,是我啊。”
迎兒也覺著自己杯弓蛇影了,他是她哥哥一樣的人物啊,她怕啥?這才不好意思的站出來,赧顏道:“俺……俺沒認出哥哥來。”
鄆哥兒:……
再說一遍,誰是你哥哥?!
罷了罷了,同個潑婦有啥好講的,鄆哥兒抿著嘴,上下打量她一眼,估摸著常在外頭跑的緣故,她比一個月前黑了點兒,但與府裡那些夜叉樣的“姑娘”們比起來,都是白淨的了。況且,她身量好像也拔高了些,顯得那腰肢更細了,胸前已經有些脹鼓鼓了……
嗯,鄆哥兒不敢再看,調轉了視線,同來仙兒和狗兒打了個招呼。
迎兒見他不看自己,就嘟著嘴道:“哥哥也給俺去封信,俺……們都念著你呢。就是喬老爹也問俺你寫信回來沒,俺還怪了,你寫的信定是直接寫給他的啊,他來問俺,俺哪裡曉得……”
“你長高了。”
“嗯?”迎兒絮絮叨叨,被他神來一句打住。
“也長大了。”變好看了,不,是更好看了。
“那自然,哪有長不大的道理?”迎兒得意洋洋,挺了挺自己胸脯。
哪知她本是無意之舉,少年的眼神卻不由自主落到那“山峰”上,流連片刻,跟著點點頭,是長大了……造孽造孽,他果然也被營裡老油條帶壞了,忙又轉開頭去不敢再看。
“噗嗤!”迎兒卻又一聲笑出來,自言自語道:“咱們是不是傻了啊,才一個月的光景,能有啥變化,還長大長高了了呢,你就是哄俺開心……”
鄆哥兒也不自在的摸摸鼻子,嘿嘿傻樂。
旁邊被忽略已久的男子終於有機會說話了:“嗨,你就是喬老弟啊,久仰久仰,不知何時去的大人跟前?我請你吃酒。”
鄆哥兒回他個抱拳,心內卻怪異:我同他啥時候這般親密了?還久仰?他怕沒這大的名氣罷。
幾聲互相招呼過,見太陽已經落山了,迎兒就問鄆哥兒用過晚食了不曾,可要同她們一起。鄆哥兒哪有不願的,只又先回營房換過衣裳,同室友交代幾句,忙著出來與他們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