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二郎四十出頭,頭發還未白,雙目有神,嘴角含笑,一看就是好相處的人。以前人人都欺武大矮矬窮,只有他不叫他“矮王八”,迎兒親娘剛去世那兩年,逢年過節父女倆無處可去,還被他叫去家裡吃過幾頓飯。
武家父女記著這份恩情,將鋪子裡最好的紅糖炊餅與蔥花炊餅各拿了七八個出來,迎兒又趕緊出去買了只鹵鴨子,兩斤醬牛肉,一斤米酒並半斤花生米……在省吃儉用的武家,算是大手筆了!
姚二郎一見這滿桌子的菜,就責怪道:“嗨,你們做甚這般客氣?俺老早就聽說你家開鋪子了,就怕你們客氣破費,才一直未來瞧過哩!”
見武大隻搓著手傻笑,迎兒就道:“姚二叔甭跟俺們客氣,這都是俺們應該的。”
兩個男人就在鋪子裡,就著幾樣下酒菜,邊吃炊餅邊喝酒。
迎兒在前頭守著生意,忽聽姚二郎嘆了口氣。
“姚二哥怎了?”
“唉!還不是俺那妹子,她男人前兩日沒了……”
武大郎大吃一驚:“呀?!怎好好的人……”
“唉,還不就怪他自個兒不爭氣?端午後兩日,咱們縣裡的狐朋狗友去約他來吃酒,吃得醉醺醺抹黑走山路,不知怎的掉到山溝去了。家裡人見他幾日不歸,覺出不對勁來,叫了咱們幾家親戚去尋,那吃酒的朋友皆道他當晚就走了,俺們順路尋著過去,待找到時……身子都臭了!”
姚二郎又嘆了口氣,悶了口酒。
“節哀順變。”
“哀倒沒啥哀的,自俺妹子嫁去,在他家受了多少罪,他死了也就死了,只是沒能留下一兒半女,翠蓮在他家可就沒立錐之地了。”
武大也跟著嘆了口氣,姚翠蓮也是個苦命人,丈夫沒了,又才三十歲不到,年輕少~婦,守著也不是個道理。
“俺們幾個哥哥都想接她回來,那嫁妝他們家要扣著也就扣吧,只要人好好的回來就成……”
武大跟著點頭。
“只大兄弟,你也曉得,俺家兄弟三個,老三還在外頭走商,小輩還都只是半大小子,也說不上話……光俺與大哥倆人去,怕是還接不回來……況兄弟也是陽穀人,風土人情熟悉,就想厚著臉皮問問,你這頭可方便,能否勞煩你同俺們走一遭?”
武大郎皺著眉思索,他要不在家,這鋪子裡的生意光迎兒可做不了……但姚二郎對他又有恩,真是好生為難!
“爹啊,你就放心的去吧,俺同娘守在家裡,天黑就將門窗鎖好,生意歇幾日也無妨。”
這次一定要去!這位姚二姨的事,她上輩子在姚家時聽過不少。
如果不去,姚翠蓮就要如上輩子一般,被婆家生生磋磨死了!那就是另一個武迎兒,另一個無依無靠的苦命女人。
姚二郎愧疚道:“俺也知你生意紅火,耽擱一日就損失不少銀錢,但委實是沒法子了,俺們不能眼睜睜望著翠蓮……大兄弟放心,鋪子裡耽擱的生意,俺會折成銀錢給你……”
“咦……姚二哥說什麼話,莫來羞臊俺了!”再不肯讓他提銀錢的話。
兩下裡說定,五月初十,武大郎就收拾了行囊,跟著姚家叔伯子侄七八人去了陽谷縣。
迎兒聽她爹的話,家裡潘金蓮依然被她鎖了,生意也不做了,關門閉戶過日子。
這日,正在廚房裡鼓搗她的波斯菜呢,就聽見敲門聲。
這時候太陽正大,也不知道是哪個來,迎兒嘀咕著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