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被逗得“噗嗤”一樂:“去去去,小丫頭,俺都有兩個孩兒了,哪還要生,又不是母豬……”
嘴上雖如此說著,心內卻美滋滋的,這年頭國泰民安,哪個會嫌兒子多?
手上就悄悄比了兩個巴掌,迎兒點頭會意,也不戳破,黃米黑米的粽子各包了五個與她。
旁邊人見了,就有人叫起來:“咋俺這裡沒棗啊?”
“那您多吃兩個不就成了,鴻運來了擋不住,總能吃著的!”迎兒趁機就給她多拿了兩個,用麻線繩子拴了,提溜著家去。
果然,她家又成了清河縣第一家賣粽子的人家,待有反應過來的人家,趕著中午泡米,已是來不及了。
父女倆生意順利,心情也就更舒暢了,迎兒去買了二兩瓜子兒來,後頭鍋煮著,兩人就在鋪子裡坐著閑話起來。
“這粽子可比炊餅劃算多了,以後咱們每日多蒸些來。”
迎兒卻搖搖頭,她沒這麼樂觀:“今日是正趕上端午了,吃這個應景。待過了今日,估計也就賣不動了。”
“這是為何?他們不都滿口的誇好吃嘛,只消好吃,咱們生意就不愁……”
迎兒多了幾年的閱歷,又跟著逃難跑了大半個大宋朝地界兒,懂些風土人情,道:“爹想想,咱們家炊餅能開起鋪子來,並非咱們炊餅真那般好吃,而是清河縣人吃食習慣,大家都愛吃麵,不喜吃米,田裡也種不出多少稻穀來。同樣的道理,粽子這東西,過節嘗個鮮也就罷了,哪家也不會天天吃的。”
好像還真是這麼個道理,武大郎點點頭。
正說著呢,就聽“大郎”一聲叫喚。
父女兩個頓了頓,抬起頭來,見是個沒比臺面高多少的老婦人,六十多的年紀了,頭上還戴了兩朵粉紅色絹花,穿著身藍色的絲綢衣裳……光看打扮,還以為是哪戶富貴人家裡的小媳婦呢。
“大郎,還真是你啊?俺聽縣裡人說俺姑爺在縣前大街上開了鋪子,俺還不信哩,罵她‘俺姑爺最是知理不過,他要開了鋪子早來孝敬俺這老岳母了’……原來你真開了啊!”那缺了半顆的門牙,說話有些漏風。
武大郎被她磕磣得不自在,只“是是是”的應付著,一副挨訓模樣。
迎兒不樂意了,她爹自個兒攢錢開的鋪子,孝不孝敬是他的事,她這話好像她爹不“孝敬”她,就是不懂禮了?
想要好酒好肉直接撒錢“孝敬”她?憑啥啊?!
“喲!是潘姥姥啊,您這幾日又出得了門啦?聽說前幾日被張大官人打上門了,不知傷養好了不曾?可得好好養養才行,別到時候好不了,缺胳膊少腿的……”
“唉你這孩子,俺同你爹說話呢,哪有你插嘴的份?大郎,不是岳母說你,迎兒這丫頭啊,還得好好教教,養成潑婦性子,日後出門子都還得被攆回來哩!”
武大郎想要反駁兩句,他閨女不潑。
但迎兒已經搶先開口了:“喲!姥姥可別管別人家事了,自個兒家去養好了病才是要緊事呢,萬一真缺胳膊少腿了怎麼辦?哎喲,別別別,缺胳膊少腿都不怕,就怕啊——缺德哩!”
潘姥姥被臊得面紅耳赤,拄著的柺杖險些就站不穩。
她這回挨的這頓揍,可不就是缺德惹的禍嘛?
原是這般,這潘姥姥是個老虔婆性子,與王婆一丘之貉,平時專幹些保媒拉纖的活兒,但人家正經媒婆是保正經親事,她是做甚?
專門給人家小媳婦大姑爺的“牽線”,像張大官人有個小妾,小妾跟前有個得臉的大丫頭,其實是早被大官人收用過的人了。
奈何那小妾是個容不得人的,日日攔著不給官人與丫頭見面,那丫頭二十出頭的年紀了,一日日熬著,心就野了,哪裡耐得住寂寞?與潘姥姥不知怎的就嘀咕到一處去。
這不,沒多久,老虔婆就從城外給她找了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日日藉口出府買針線買零嘴,一買就“買”半日才春風滿面家去。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用不了多久,那張大官人就知曉了,自家買來的丫頭,就是閑置著自己不用,也斷沒有便宜外人的說法不是?於是隨意設個局,就將二人捉姦在床,丫頭打了一頓發賣出去,順藤摸瓜查到潘姥姥那頭去將她也狠狠打了一頓。
聽說當場就打得屁滾尿流好不丟臉哩!
這也是她應得。
迎兒日日守著鋪子,什麼訊息都不缺,東家長李家短聽了不少。
她也樂得知道些訊息。
畢竟,像現在這樣,曉得別人老底兒,吵架可不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