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兒一下就撲進武大懷裡,“嗚嗚”哀嚎。
是的,哀嚎,像一隻沒了母獸顧護的可憐小獸,獵人搭弓,箭在弦上,一步步逼近,它卻只能無措的不斷往後縮,縮到退無可退之處,獵人朝她露出一口黃牙來。
“爹,俺怕。”迎兒悶在武大懷裡,甕聲甕氣。
盡管甕聲甕氣,武大還是聽清了,輕輕拍著她肩背,道:“俺乖女兒不怕,有爹在哩,爹好好掙錢,給你攢一副好嫁妝,以後婆家沒人敢欺負你。”
誰知她不提“婆家”還好,一提這個,迎兒愈發悲從中來,哭得聲嘶力竭。
於是,“武大郎炊餅”店裡開張第一日,就出現了父女二人抱頭痛哭的場景,鋪子門開著,街上人都納悶:看來武家這生意做不了啊,沒看見才開張呢,虧錢虧得兩個抱頭痛哭了!
看來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
罷了罷了,他父女兩個也是可憐人,以後還是多來照顧照顧他家生意罷!
於是不出半日,“武大郎炊餅鋪子虧本了,虧得褲衩都不剩一條”的訊息不脛而走,傳遍大街小巷。
迎兒收了哭聲,擦幹淚,洗過臉,這輩子一切都還未發生,現在與上輩子不一樣了,透過她的努力,她爹再沒被王潮打,沒被潘金蓮打,王婆母子進大牢了……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她相信,只要她夠小心,夠努力,她爹就能好好活著!
想著想著,又“噗嗤”樂起來。
於是,“武大郎炊餅這回虧大發了,沒看他閨女都急瘋了,又哭又笑”的訊息又穿出去,他們家的炊餅鋪子因這一哭也算打出“廣告”了。
直到第二日,迎兒發現來買炊餅的多了許多陌生面孔,許多人瞧著她的眼神都是憐憫、惋惜居多,她才覺出不對來。
到底是怎麼了?
但怎麼大家都來同情她?
她還未來得及用她“甜嘴”誇人呢,一個個的都“兩文不消找了,與你買糖吃”“多與你兩文,辛苦你個小丫頭了”……
迎兒:……
她家好像開始走運了?
終究不知因由,也沒關系,只消生意好就行。
反正她也沒時間多想,每日裡四更天就起來蒸炊餅,一天從早到晚生意不斷,尤其是三餐時辰,門前都排起隊來了。好容易賣過晚食時辰,鋪子門一關,她已經累到晚飯都不想吃,倒頭就能呼呼大睡的境界。
哪有時間琢磨別人怎麼想的。
就是家裡金蓮,迎兒也不耐煩與她較勁了,每日出去把門一鎖,尿壺屎盆子全留屋裡與她。家來了開鎖送些吃的與她,幫著倒尿壺就行。
原以為會同她吵鬧幾頓,哪曉得現在最大樂趣就是數錢了。家裡的錢已經從一堆堆銅板兒,累積到銀錠子了,一有整數,馬上跑“福運來”存上。
家裡沒錢,她才放心將金蓮一個人關在屋內。
過完二月,天氣漸漸回暖,身上棉花襖子已經穿不住了。
日子打眼一晃,就過到了五月。
五月初四這一日,因著明日就是端午了,迎兒想到上輩子在陽谷,許多人家忙不來自個兒包粽子,又嫌麻煩,都興到外頭買來吃。而這時候的清河,還沒出現賣粽子的。
只要是還沒人做過的,“獨此一家”就能賺錢!
這是個商機!
迎兒方一想到,就要立馬行動,囑咐她爹除了去城外採鮮竹葉,還要各買五斤糯米、黑米、黃米、大棗和紅糖來。
武大曉得她是要包粽子,就咋舌道:“乖乖!咱們家哪吃得下這多粽子!你喜歡吃咱們慢慢再包就是了,何消一次全買了?五月裡棗子放不住,黴臭了怪可惜哩!”
迎兒笑得神秘兮兮:“爹你就放心去買罷,俺自有主意。”
雖不知閨女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武大猶豫一下,也還是去了。
唉,誰讓她是沒孃的孩子呢,自己這當爹的不寵著她,哪個來寵她?
想到孩子娘,武大郎這才想起來,昨日去南門外送炊餅,遇見潘姥姥,說讓金蓮明日家去過節之事。
遂與迎兒說了,潘姥姥還不知她閨女已經被他們鎖屋裡了呢。
迎兒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多的一個字不說,只推著他快去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