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麼樣都要先起床。斑穿衣服到一半,把臉從高領裡探出來,忽然刷拉刷拉地抓了一陣額頭。柱間看他額上被抓出道道紅痕,伸手拉住他手腕,“怎麼了,癢?”
斑點頭,柱間用治癒查克拉去貼了一會兒,斑晃晃腦袋,“好了。”
他跳下床,洗浴清潔之後,和柱間劃了盤拳,約好如果斑贏了就先打架,柱間贏了就先吃飯。柱間賭運奇差,自然要輸,但架不住他會耍賴,各種裝可憐說餓,最後斑還是做了飯團,先給他墊一墊肚子。
為了不損壞新建成的房子,以及避人耳目,他們遠渡海洋,到大海的深處去戰鬥。自然又打得轟轟烈烈風起雲湧濁浪滔天,深海的巨鯨都被丟擲水面,體驗了一番飛翔的感覺,暈頭轉向地落向遠方。浪似暴雨般傾瀉,這片與世隔絕的海變成一個奇妙瑰麗的場所,在這兩個男人的手下,星辰自天穹墜落,而秀木在水上葳蕤,無數璀璨的流火像羽毛一樣漂浮或升騰,它們所及之處,次第開出鮮豔欲滴的花來,繽紛連綿,鋪展到海的盡頭。
他們在這華美的戰場上玩得很開心,放聲大笑,叫對方的名字,更多時候只是盡情地、竭力地、酣暢淋漓地戰鬥。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當柱間以一籌的勝機破除斑的防禦,木遁的枝條纏住他,猛地拽進懷裡,收緊雙臂留住他時,他看到斑的眼中盈滿笑意,世上不會有什麼光彩比那更明豔動人,斑攬住他的胸膛,“你贏了,真棒。”他說,然後吻了他一下。
柱間簡直都要飄飄然起來。這時候他不再是靜水深流壁立千仞的忍者之神了,他只是名為千手柱間的凡俗男子,被最愛的人這樣誇獎,整個心田裡都高高興興的。他止不住地一直笑,又覺得吻一下不夠,哪怕斑嫌棄他又犯傻,還是粘著人擁吻了好一陣。
後來他們落回海面,撿了一堆漂在水上翻肚皮的魚鮮,就回到房子裡去了。斑做了一頓魚生大餐,佐以清酒,兩人坐在廊下,迎著一咕嚕薄暖的日頭,聊些日常的閑話。
無非也就是天氣不錯,明天早點起來去散步;或者不遠的小村莊裡有農家自己做的餡餅,下次去嘗嘗;還有屋外幽谷末端,有一池硫磺溫泉,滋潤得周圍綠樹繁花終年不敗,一起去泡一泡,肯定很舒服。
飯後,柱間道,“那我就先走了。”
斑瞥他一眼,“我該說早點回來?”
“你說一下我會很高興的。”柱間微笑,“我也想早點回家啊。”
他自然而然地就講出回家的話,就彷彿這間深山野地,獨闢一隅的房子,當真是他的歸宿。
斑沒說什麼,繼續自斟自飲。
柱間走到院中,那裡有他布好的傳送陣術,另一端是木葉的火影宅邸,來去很方便。這幾日他覺得自己大概都算得上是個上班族,每日兩點一線,晝出夜歸,工作還不那麼用心,常留下木遁分身撐場遲到早退。好在還有火影輔佐,他勤勉嚴謹的弟弟,一邊頭大如鬥著,一邊兢兢業業著。
他沖斑揮了揮手,嘭的一聲,自陣法中消失了。
斑悠悠地喝完那一壺酒,收拾了一下雜務,之後就坐在室內翻書。四面的簷角都掛著柱間做的木風鈴,間錯的篤篤溫聲。到夕陽殘照漸收,快要下山,他合上書頁,取了自己的鬥篷,離開房子,鎖好門,佈下一圈幻術屏障,就踏雪走了。
斑回到闊別數日的地下石室。在柱間曾來過的寢室後面,還有暗藏的隧道,通往更幽深的地底。他一路行去,地下水泠泠流響,隨著腳步漫延。他到達水彙整合潭,不再流動的地方,那裡有一間密室,撤銷結界之後,大片粘稠的白色液體混亂地湧出來,彌漫到他的腳邊。
湧動的液體中隱約有類人的肢體,掙紮著。
斑踩過它們,走進去。兇煞的外道魔像安置其間,巨大的軀殼上垂下無數白色的蛹,裡面有東西蠕動,有時某一個繭會忽然破開,掉出一堆癱軟的白色物體。大多數是失敗品,無法凝聚成人形,和地上那些混合在一起;有一部分相對來說會成功一些,勉強拼出人的外貌,可以跌跌撞撞地行動,它們縮在外道魔像的腳邊,發出畏葸的悉索聲,注視著逐漸接近的男人。
斑審視著他這一批的造物。
從去年夏末至今,他一直在用外道魔像培植它們。他將這些東西稱作白絕,這個名字來源於他那些年追查月之眼相關線索時得到的古籍上的記載。當年他漫長的追索所驗證的結果是,無限月讀是個謊言,它並非一個讓全人類都能得到幸福的幻術,而只是一個將人類變成這種痴愚之物的陰謀罷了。盡管如此,他總有些意外收獲,比如得知白絕是遠古時期神明的軍隊。
既然柱間的阻攔使得他無法再利用現世的軍隊,那麼他就製造他自己的。
白絕將是完全服從於他的工具,沒有意志,不畏死亡,可以不間斷地産生,最終彙整合龐大的數量,與諸國的軍隊作戰。烏合之眾對烏合之眾,也算勢均力敵。
斑並不滿意他現在造出來的白絕,它們仍然是醜陋的弱者。他隨手釋放火遁,燒光了所有的成品和液體,然後躍上魔像,割開手腕,將自己的鮮血滴入它的張開的巨口中,這使它能夠獲得更多的生命力,培植更強壯的白絕。怪物昏昧的眼睛開始碌碌轉動,從喉嚨深處發出沉悶的吼聲,憑本能索取更多。
斑每喂養它一餐,都要耗費掉身體裡大半的血液。
完成以後,他渾身發冷,一時覺得地底格外嚴寒,髒腑都要凍結成冰,因而很快就離開了。兩刻鐘之後,他折返和柱間一起建的房子裡,升起壁爐,抱了一床被子過來,把自己裹在裡面,才漸漸地暖和了。
沒有這座房子的時候,他也不是抗不過去。但有了這座房子,卻好像更加難耐一點。
退路讓人軟弱。
他深知自己遠不到可以休息的時候,之所以放縱一時停留,大概是因為千手柱間說想早點回家的神情太溫存。
約莫淺夜時分,柱間推門進來,看到爐火燒得旺旺的,坐席上鋪著被子和抱枕,小幾上放著熱氣嫋嫋的茶,卻不見人。他把帶回來的稻荷壽司放在幾上,正要去找,斑就拉開側邊的紙門進來了。
他穿著簡便的和服,紮起了頭發,面容幹幹淨淨,只有一縷過長的劉海順著側臉滑下來。手裡端著託盤,上面有兩份白米飯,一道烤肉、一道蘑菇、一道放在淺青色竹片上的小煎餅,還有一碗湯。他看到柱間,笑一笑,“正好。”
柱間也笑起來。似乎沒有比這更愜意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