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間見時間差不多了,就叫他多休息,自己打算離開了。
“我真的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他出門時停步側臉,輕柔地說,沒有責備,是一個幼弟體恤兄長的口氣,“你還要為他賠上多少東西?”
接下來幾天,柱間拖著疲病之軀,翻遍典籍,請來有賢名的老者長談,與多年的謀士商議,一遍又一遍地瀏覽這些年來各國從建立到發展的各種情報。他必須深思熟慮,決斷一條道路,比研究如何贏得一場戰爭難上千倍。柱間並不疏於此道,甚至可以說是擅長的,在手不釋卷的鑽研裡,他常常會想起,曾經自己的開創之路有人相伴。那溫柔舊影,還徘徊在他心間。
他沒來得及等到第十天,沒來得及給斑,也給自己一個答案。
宇智波鏡與另外兩名扉間的部屬浴血而歸,帶來了噩耗。
年輕人跪倒在柱間面前,牙關錚然,眼中深紅,分不清是淚是血。
“扉間老師因斷後陣亡。襲擊我們的人,是宇智波斑。”
有那麼一個時間,柱間無法聽到和見到任何東西,陷入一片空茫之中。
他恍惚想起扉間臨去之時,難得柔和下來的眉目。
“你還要為他賠上多少東西?”
柱間以為他要被天地的力量抹掉了。他的血液流幹,身軀化為塵埃,那些自由的活躍的力量並不喜歡凡軀的束縛。因為神經都毀損,他並不覺得疼痛。在這剎那而漫長的時間裡,他又一次想起父母俱在,弟弟們都活著的童年光景。
人生之初的歡樂,因太短暫而彌足珍貴。他的記憶遊走到南賀川的盛夏,波光絢爛的小河邊,他遇到了一個少年。
此世尚有未竟之事,他還不能休息。
被摧毀殆盡的肉體在清潔的力量中獲得了新生。這個腐敗與重構的過程本應該持續數月,若非他一再地將自己逼到極限,不會這樣快。而世間大概只有他一人,擁有獨攬世界龐然如海的偉力,給它們制定規則,為自己所用的剛強與勇氣。
柱間重塑了自己的肉體。
而彼時他無暇探明究竟。一旦可以行動,就立即趕往風與土交鋒的邊境,扉間罹難的地方。在野風四拂,荒月曠野之中,他找到了砂忍眾在幻術掩映中的集結地,角落裡一口簡易棺木,停著扉間的屍體。
他看到斑坐在棺邊陰影深處,將面容埋在掌中。
他闖進去,不顧砂忍眾驚慌集結,一步步走向棺木。斑抬眼看他,有點晃神,就像是難以相信他真的出現在這裡一樣。
柱間俯身去看弟弟的臉。成年的扉間閉目沉眠,與幼年的板間和瓦間好像也是一樣的神情。柱間想去碰一碰他,快觸到扉間面頰,手指僵硬冷沉,落不下去。是他讓扉間為他送信的,是他的輕率將弟弟置於死地。這麼多年了,他以為自己做到了一些什麼,但或許其實什麼也未能做到。
他用通靈術收斂了弟弟的遺體,深深呼吸,然後轉向斑。
“你殺了扉間嗎?”
“不。”斑幾乎是立即就回答了。
“那麼,是你的部下殺了他嗎?”
斑沉默下去。他的瞳仁震顫得厲害,不止瞳仁,他整個人都隱有顫抖。可他無話可說,難以否認。
柱間凝視他,抬起了雙手。
斑跳了起來,他即刻在風起雲湧的浪潮之中感到了柱間大不同往日,他命令營地裡的砂忍眾撤退,柱間沒有動作,等著他們跑遠。
直到方圓百裡只餘他們兩人。
他們進行了近段時間的第三場戰鬥,這樣一來,風之國的沙漠、雷之國的雲峰、土之國的高原,他們都共看過了。
這場戰鬥的結果與前兩次截然相反。
柱間終於能較為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到底有了怎樣的力量,那超過他對人類強大的頂峰的認識,進入到不可洞察的神明的境界。他彷彿與萬物融為一體,操作八方自然能量就如操縱自己的手指一樣隨心所欲,他從未像這樣輕易地壓制過斑。
他可以看到斑用輪回眼放出來的影子,然後將它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