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如何是好,覺得很窘迫。
如果你曾經窮過,你就會理解我此時的窘迫:窮人在任何太高檔、太金碧輝煌的環境裡都很容易覺得渾身不自在、不習慣。
“走吧。”不由分說,他一把拉起我的手往裡走。
我暈乎乎地跟著他進了電梯。周圍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
是的,我與這個酒店、與這裡的人、與文佳祥都太不協調了:我穿著白色的板鞋、黑色的衛褲、白色的衛衣,雖然整體色彩還算協調,但一眼就看得出是一些廉價的東西,而且是最廉價的地攤貨!而且是舊的、廉價的地攤貨!
我從來不化妝,一張臉在金碧輝煌的映襯下顯得越發土味十足,發型也一樣。
我太過窘迫,臉上一陣陣地發燒,以至於都沒察覺到,這一路文佳祥都牽著我的手,並且因為電梯裡太擠,我幾乎一直被他圈在懷裡。
我們來到頂樓,找了一個最佳觀景位置坐下來。
我終於明白金星為什麼不買房也要高價租住在酒店的頂樓,因為風景實在太好。不信你瞧:蜿蜒的江水映著兩岸繽紛琉璃的色彩,輪船響著低沉的汽笛從容地相互擦肩而過;東方明珠在金融大廈們的簇擁下閃著驕傲的光彩!
穿著襯衫、打著漂亮蝴蝶結的外國侍者禮貌地獻上選單。
文佳祥把選單輕輕推到我面前,笑眯眯地說:“你先點。”
我胡亂翻了翻選單,腦袋一片空白。
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從窘迫的缺氧中緩過神來。我暈乎乎的,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幹什麼。我突然發現網上說的“要帶孩子見世面”、“要富養女孩”的觀點是多麼正確!我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給我的女兒創造最好的生活條件,要帶她見所有的世面!至少讓她被一個男士帶到這種地方吃飯的時候,不要窘迫得像個傻子!
我的臉一陣比一陣更緊地發燒,感覺要著火了。
文佳祥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溫柔地說——是的,他的口氣聽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柔:“我曾經吃過這裡的海鮮焗飯,味道超棒。不如,我們一人來一份海鮮焗飯吧?”
“好的。”我暗暗舒了一口氣。
我們一邊啜著好喝的飲料,一邊慢慢地聊天。
“我真地要好好感謝你,謝謝你把我媽媽照顧得這麼好。”他認真地說。
“可是我真地沒做什麼啊。再說,阿姨本來就表現得很好啊,一點都看不出生病的樣子。”
“所以我才要好好地謝謝你。之前王教授找你的時候,是不是告訴過你,我媽媽‘比較難伺候’?那都是真的。我媽媽經常在周姐面前犯糊塗的,經常把周姐搞得束手無策。可是她在你面前就很乖很乖,很開心很開心。”
“是嗎?”老實說,我一下子覺得很開心、很有成就感。“那阿姨是因為什麼得這個病的呢?”
他直視著我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躲了躲,我察覺到他內心的逃避,趕緊道歉:“對不起啊,就當我沒問好了。”
他突然用直直的目光清澈地看著我,笑意盈盈:“其實也沒什麼,她是因為感情。”
這時侍者把我們的飯送了過來。
他一邊遞我勺子一邊招呼:“快吃。這種海鮮飯要趁熱吃味道才好。”頓了一下,他看著我的眼睛真誠地說:“我媽媽的事,我慢慢再告訴你。”
……
這頓飯我們就著江邊的美麗景色吃得相當愉快,我竟完全忘記掉窘迫的感覺。
我知道了文佳祥今年32歲,本科在倫敦大學上,學的是經濟學。
“好了。現在輪到我來告訴你我的事情了。”我說,“我父母都是農民。我有個哥哥,18歲時得了精神分裂症。”
文佳祥頓時瞪大眼睛看著我。
“現在知道我為什麼學這個專業了吧?不過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精神分裂症是精神疾病裡面最嚴重的一種,幾乎不可能治癒,只能吃藥控制,病人需終身服藥;並且,病人每發病一次,大腦受到的損傷就會加重一分。這些年,我父母為了給我哥哥治病,真的是傾家蕩産。所以,你應該也猜到了,我家比較窮。”我故意裝作輕松地看著他,“還有,告訴你哦,我有個兒子,快兩歲啦,叫康康。”
“什麼?”文佳祥吃驚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