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星辰也只當沒聽見。
寬大的床,容下兩個人,完全綽綽有餘。喻森雅裹了被子,隱約能聞到被子上沾染的氣息,是沐浴露的香味,也不知道是她先沾染上去的,還是戴星辰身上的。想到兩人身上現在是同樣的味道,她突然就覺得耳尖一熱。
還好,室內暗著,也看不出來。
經歷了剛才的一番折騰,這會子又突然安靜了下來,還真是,叫人覺得有些別扭。睡意是不怎麼有了,喻森雅於是睜著眼,去看天窗外的一片星。
天窗窄窄的,限制了大部分的視線,那小小的一片星空藍,只會叫她更加後悔,應該帶個望遠鏡來的。躺在這裡用望遠鏡看星星,應該會別有一番意境吧。
“還不睡?”她聽見左邊他翻身時被褥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細小聲音,她沒有扭頭去看他,也知道他在看著自己。
多浪費啊,她遺憾地想,這樣美好,這樣燦爛的星空,竟然還會有人不去欣賞。
戴星辰知道她是在看星星,他能看得出來,她眼中的光亮。還在溫德米爾的時候,就算是喝醉了,她看向星空,說起那些星座的時候,眼中也是這樣的光亮,就好像,有星星住進了她的眼中一樣。
一個人,能執著於自己喜歡的東西,該是多幸運的一件事啊。
“為什麼選擇了天文學?”他決定還是從她喜歡的東西入手比較好。
果然,就見她的睫毛顫了下:“大概是七歲的時候吧,我大伯,帶了我,艾琳,還有思傑,去山頂露營,看了場精妙絕倫的流星雨。”她嘴角上揚,看得出那的確是場精妙絕倫的流星雨了,以至於多年後想起,都還能叫人情不自禁地微笑。
“你信不信,我現在知道的絕大多數關於星座的知識,都是那時候,我大伯教給我的。”她終於肯側過頭來,看他一眼了。
戴星辰沒有接話,然而她也不需要他開口,又轉了頭,去看星空:“我大伯,是個了不起的人。”她輕輕地說。
“後來上了學,偶然看到一段話,是物理學家勞倫斯克勞斯說的:‘你身體裡的每一個原子,都來自一顆爆炸了的恆星。形成你左手的原子,可能和形成你右手的,來自不同的恆星。這是我所知的,關於物理的,最有詩意的事情:你們都是星塵。’”
她再次側頭,果然就看見戴星辰一臉得意的神色,於是她好笑地糾正著:“是‘塵土’的‘塵’,不是你那個‘辰’。”
“你就不能讓我先飄一會兒?”他也笑了。
喻森雅卻認真了起來:“你還記不記得,昨天晚上,啊,準確點說,應該是前天晚上了,”她從被子裡探出手來,往空中點了一下,像是在戳一個無形的只是他看不見的氣泡,“《愛在黎明破曉前》裡,那個看手相算命的老婦人,她也說,‘我們所認知的一切,都是星塵’。”她兩手十指交叉相疊,是祈禱時的手勢,“你不覺得,你我皆星塵,這個說法,是這世上最無與倫比的浪漫了嗎?”
來自宇宙的浪漫。戴星辰看著她那虔誠無比的一張臉,眼中閃爍的光芒,他知道,自己是低估了她了。
長這麼大,他只見過人為了金錢和權力以及地位,會執著到近乎瘋狂的地步。可對那虛無縹緲的宇宙,他沒見過,也會有人用這樣虔誠的一顆心,將探索那份未知,作為終身。盡管有很大的可能性,就算窮盡一生,也未必會有回響——他記得,她也曾說過這樣類似的話。
很明顯,就算如此,她也不會選擇放棄。
而他,又如何能比得過那宇宙級別的浪漫呢?
“你教我認過北十字星。”或許是被她的心緒所感染,他的口吻,不自覺地也更加柔和了起來,他發誓,他可從來沒跟人這樣說過話。
聽得出他話裡提示的意味,喻森雅於是轉頭去看他,笑得眉眼彎彎:“那,想認認南十字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