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不情不願地拿出幾張粉色大鈔,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店門,似乎很不高興自己的消費能力被低估了。
章曼姿沒有帶足夠的現金,只能在pos機上刷卡。可那天不知怎麼的,店裡的網路出了問題,好幾次都沒有訊號,眼看店員慢吞吞地試了一遍又一遍,她心裡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大概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直覺開始提醒她,要出事了。
好不容易總算付完款出去,她站在大街上左看右看都沒有發現江樓的身影。章曼姿頓時慌了神,抱緊懷裡的球棒袋沿著人行道一路往前走,時不時往旁邊的巷子裡張望一眼。
當她走到第二個巷口時,裡面猛的傳來了聲響。
章曼姿趕緊閃到牆邊,謹慎地探出頭往裡看了一眼。這一眼差點把她的魂都給嚇飛了。
江樓被一個陌生男人扣住脖子按到牆上,雙腿用力地掙紮也敵不過成年人的力氣,他的揹包掉到地上,被男人一腳踩住。
“要怪就怪你爸媽,否則你今天也不用遭這罪。”男人的臉在夜色中猙獰得像一隻野獸,而他手心裡則閃過了一道亮光。
章曼姿的動作從來沒那麼快過。面對兇徒的膽怯在看到尖刀的瞬間煙消雲散,她幾乎是立刻拉開球棒袋的拉鏈,然後什麼也沒來得及想,拎起球棒就沖了上去。
那個男人顯然不是傷人的老手,等他反應過來想回頭時,章曼姿手中的球棒已經狠狠地砸到了他的手臂上。
鋼制實心的球棒,打人特別疼。
章曼姿想,這一千多塊錢花得真值。
江樓那時整個人已經嚇傻,手臂被男人錯手劃了一刀也愣在原地沒有動作,章曼姿一把抓過他拔足狂奔。
“這他媽是什麼人啊!”她邊跑邊吼,連無意中飆了句髒話都沒發現。
江樓的喉嚨裡發不出聲音。
那人他認識,曾經到過他家裡做客。剛才在街上“偶遇”時,他沒有起任何疑心,就跟著走到了巷口——因為對方說有話想拜託他轉告父母。
十四歲的少年不關心最近的財經新聞。所以他不知道男人的公司已經宣告破産,也不知道大人生意場上的所謂朋友,並不是真正的朋友。
與利益相關的情誼總是顛覆得特別無情。可以讓他的父母眼也不眨地斷了男人的財路,也可以讓欺軟怕硬的成年人把仇恨報複到小孩子身上。
男人跟了他們一下午,章曼姿和江樓誰也沒有發現。
身後的腳步聲如同鬼魅一般令人汗毛豎起,章曼姿拉著江樓跑出巷子,然後一頭撞進了街邊一家便利店。裡面正好有幾個年輕男人在買東西,見他們兩個中學生驚慌失措地跑進來,皆是一愣。
江樓跌坐在地上,看見章曼姿比手劃腳地跟男人們說著什麼,然後那幾個好心的陌生人和店員一起把閘門拉了下來。
等待警察到來的時間裡,江樓總算回過了神。他捂住劃傷的手臂,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想去跟章曼姿說聲謝謝。
揮舞鐵棍如同戰神一般救下他的女孩兒,正站在員工間的水池邊不停地刷袖口上的血。
江樓張了張嘴:“曼姿姐姐……”他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像摻進了一把沙,難聽得要命。
章曼姿回過頭,剛才還那麼勇敢的人,眼眶已經紅成一片。
她被嚇壞了。
看到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江樓的大腦一片空白,說出來的話也沒了規矩:“……你這樣,好像浣熊啊。”
作者有話要說: 劫後餘生的江樓同學,馬上就開始作死了呢。
☆、第 11 章
像喝過酒的人腦子斷片一樣,章曼姿想不起她是如何回應江樓的了。
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留給她的最後印象,是從派出所出來坐上車後,從車窗裡看到的姍姍來遲的祁海科與江燕。只需要一眼,就能認出他們肯定是江樓的父母。
江樓遺傳了父母長相的優點,也繼承了他們內斂疏離的氣質。他們體面矜貴,進派出所時步伐優美得如同奔赴一場盛裝的酒會。
從那天起,唐宜春一個月沒叫江樓來蹭飯。
“他可是祁海科的兒子,還愁沒地方吃飯?”唐宜春起初非常生氣,懷疑這小孩子拿他們家裡人當傻子耍。
章曼姿咬著筷子沒敢說話。他們讀的那所中學是市裡升學率最高的名校,學校禁止學生攀比要求統一著裝。加上江樓自己不說,還真的無從分辨。
她原以為事情就到此結束,沒想到中考前的一天,江樓卻跑來教室門口找她。
“我不是故意想瞞你們的。叔叔的生日禮物,我重新買了一個,”他把球棒袋遞過來,鞋尖在地面上來回磨蹭幾次,“你幫我送給他,好不好?”
那會兒他比章曼姿要矮一些,小心翼翼看向她時,會由下往上形成一種委屈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