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紹馬上就要接話,自然是李於海了。
可話到嘴邊才發現中了她話中圈套了,他這是話趕話沒有聽清楚她的話,算是同意了姜家不是天火不祥之兆的罪魁禍首了!
或者他得承認,李於海便是今日這日蝕的失職,如果不是李於海失職那就是今日的日蝕有其他人在興風作浪,這次沒人能背這個鍋,就只能是陛下了。
十五年前若不是姜家不詳,那就是先帝失德,先帝都已經駕崩四餘年了,肯定不能是先帝的錯。也不是當今陛下的錯,就只能是他們為臣子的錯了!尤其是他和謝易邡這兩個輔政大臣首當其沖。
屆時等到陛下的罪己詔一下,顧洵就有了挑撥得機會,也等於給了陛下清除異己扶持他親信的機會了。
好一個姜乙兒,竟然全部都已經連環扣的設計好了,只等他一不留神的落入陷阱之中,無法取捨
現在想要解決這一切,只有一個辦法了。
沈紹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她也正好嘴角帶著笑看著他,這一次根本就不是她和李於海的對弈,從頭至尾都是沖著他沈紹來的!
想通了這一切,沈紹就當機立斷的跪了下來。
“多虧姜姑娘提醒了臣,這一切自然都是李監正的錯,他為了一己私慾妄圖陷害姜家,好取而代之,好在今日姜姑娘讓我們都看清了他得真面目!李監正你可知罪!”
沈紹惡狠狠的瞪著李監正,李監正恍然如夢中驚醒一般頹然的呆坐在地上,有些不明白的看著沈紹,“微臣沒有……”
“你還敢說你沒有!汙衊忠良矇蔽聖聽,難道你還想拖累李氏全族也背上禍國殃民的重罪嗎!”
沈紹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敲擊在李於海的心頭,是啊,他失職到連日蝕都沒能察覺,今日哪裡還能善了,可他絕對不能拖累了李家全族下水。
沈紹這是在提醒他,他還有家族還有兒女,不管是當年還是今日的事情,總得有一個人去認罪,那個人只能是他李於海!誰讓他當年鬼迷心竅上了那道奏摺呢,一切的因果報應,今日都該還了。
這麼多年他擔驚受怕,從沒有一天真的輕松過在這一刻好像突然就放鬆了下來。
從地上慢慢的跪立好身子,用力的朝著地面磕了一個響頭。
“微臣有罪,十五年前來臨之前,微臣從姜家父子口中得知了這個訊息,趁他們上奏之前搶先奏稟先帝,汙衊姜家失職乃是天雷的不詳禍患。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微臣做的,微臣嫉妒姜家所有人,構陷忠臣,可這一切都與他人無關,都是微臣一人的主意,事實也證明瞭,正如姜監正當年所說的一樣,天資不足是無法強求的,微臣努力數十載終究是不通方術天象,甘願受罰,但希望陛下不要怪罪微臣的家人!”
乙兒掃了一眼沈紹,又看了一眼毅然決然的李監正,只覺得傻得可憐。
“李於海!你為了一己私慾構陷了姜家全族如此多人,他們又何其無辜啊!”小皇帝雖然知道皇奶奶是不會冤枉他人的,一定是李於海真的做錯了事,可還是存著僥幸的心理,或許他還不至於這麼壞。
他在顧洵和兩位閣老的保護下,對朝堂的黑暗見得少,不願意相信真的有人能這麼壞,那他這個皇帝做著還有什麼意思。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微臣做的,就連當年那本《天道》也是姜家父子所編著,在姜家遭難之後,被微臣佔為己有……”
李於海跪直了身體,緩慢的朝著小皇帝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又轉換了身體朝著乙兒一下下的磕在了地上。
“我有罪,是我害了姜家全族,今日我才知道自己就宛如一隻井底之蛙,從未真正看清過井外的天地,不求諒解,但此番姑娘可是如願了?”
乙兒的眼裡沒有悲憫也沒有痛恨,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你到現在也還是不明白,我父親我祖父乃至姜家先祖,到底求得是什麼,你不懂,自然永遠都悟不明白。但姜家沒人會原諒你,這都是你自己求來的因果,你會帶著愧疚悔恨永墮落回,此等皆是天道。”
李於海跪坐在地上,愣了一下仰頭大笑了起來,“你說的對,地獄何曾離我遠過。”
悽慘的大笑之後,小皇帝以為他是不知悔改,氣的臉漲得通紅,從未像今日這麼憤怒過,手掌用力的在桌案上一拍。
“李於海!你真是無藥可救!罪大惡極!朕今日若是放過了你,如何對得起父皇的在天之靈,如何對得起被冤枉的無辜之人!”
小皇帝的話剛落下,李於海就從地上手腳並用的迅速爬了起來,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紹,“李家眾人的性命就交託在您的手中了。”
隨後用力的撞向了屋內的石柱,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腦袋流了下來。
他今日這麼認罪的一死,事情就會隨之結束了,不管是當年的天雷天火還是今日的日蝕,都是他李於海一人的錯,與他人無關。
只是他以為這件事以他的死就能結束,然而這一切不過才剛剛開始。
乙兒毫無畏懼的看著李於海血濺滿地的場面,她的心中竟然一絲暢快的感覺都沒有,李於海可憐姜家的人更可憐無辜,他是死不足惜的。
可李家的其他人呢,他們也是無辜的,沒有理由替李於海遭受這一切,但讓她心中最為不忿的是,今日這些種種,與沈紹逃不了幹系,憑什麼他就能平安無事的站著。
而且李於海最後撞前把李家託付給沈紹的話,但凡不是說傻子都能看出他們的關系非同一般,何況這屋內哪個不是七竅玲瓏的心思。
當然她也不信,沈紹真的會救李家的人,他此時一定恨死了李於海吧,又怎麼可能惹禍上身出手救李家。
乙兒還在想些什麼,眼神越發的深諳,眼前就一黑,一雙寬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雙眼,溫柔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看我。”
乙兒的臉蛋不過巴掌大小,被顧洵這麼一遮幾乎整個臉蛋都被蓋住了,手掌下的嘴角微微的上揚,方才鬱結的心思豁然開朗了起來,有顧洵在可真是太好了。
好像永遠都不用刻意的去說她心裡想什麼,顧洵總能第一時間的瞭解她的心情,偷偷的在袖子裡拉住了他的另外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