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兒皺著眉頭,白色的棋子就在她的手心放著,她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好一會了。
顧洵眉眼裡滿是寵愛,他雖然只比乙兒大了八歲,卻因他父親輩分較高,故而與乙兒的父親平輩,也能算得上是半個叔父了。
顧家是京中百年世家大族,關系錯綜複雜,可他父親這一脈只有一房庶出的兄弟,分家之後就很少來往,家中子侄倒是眾多,可親朋之間除了必要的走動,來往都不多。
在他滿十八歲回京襲官爵之前,有七八年的時間都與姜家一同生活。
姜家只有乙兒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當成眼珠子一樣寵著,因為年齡差距不大他對著乙兒更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樣來疼愛。
直到三年前他不得不回京繼承家業,才會和乙兒分開了這麼久,平日裡一有閑暇就會想起以前朝夕相伴的日子。
顧洵還以為那一別就是永別,再無相見的機會了,沒想到年初乙兒的父親卻上門求見。
這才有了他向聖上自請來太原的事情,也才有機會得以再見到乙兒。
這幾日他思來想去,怎麼都覺得這件事充滿了很多可疑的地方,先不說乙兒的父親為何會突然上京,就說他的那個卦象,救災是一部分,現在看來最為重要的是乙兒。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通其中的緣由,若是乙兒的失憶也是他一手策劃而成的,那其中的用意又是為何?
在顧洵深思的一會,乙兒也在發愁,她怎麼這麼笨,叔父教了她好幾次,她總也下不好,老是思前顧後,每走一步都忍不住把所有的結果都想好。
這麼一來,往往一局都得下一個下午,不過叔父特別的有耐心陪著她,她真是太喜歡叔父了。可是又害怕叔父會嫌她笨,總要擔心來擔心去的,更是猶豫的下不好棋。
過了好一會,乙兒才把白子落在了黑子的中間,這樣的話就能斷了叔父的路了,下好一步趕緊滿意的抬頭看叔父的表情,沒想到叔父卻眉頭緊鎖不知在想些什麼。
“叔父,乙兒好了。”
顧洵這才回過神來,露出了一個和煦的笑容,“叔父瞧瞧。”
低頭看了一眼棋盤,有些哭笑不得,這步棋她剛昨天才下過一樣的地方,後來被他三步之內吃光了,今日她怎麼又下在了同一處。
說來也是奇怪,乙兒學什麼都很快,尤其是天象玄學之術,她從來都是過目不忘,別人學五年十年甚至百年,都不如她一年學的快。
怎麼就這下棋總也不通,他倒是很喜歡下棋,無事的時候也會自己與自己對弈,在下棋的過程中思考問題,沒曾想這機靈的小腦瓜過了這麼久還是不諳此道。
伸手輕輕的在乙兒的額頭一點,“傻丫頭,昨日叔父不是剛同你說了這裡不能下的嗎,怎麼又忘了。”
乙兒就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自己親愛的叔父,一口一口的把她的白子都給吃光了……
“乙兒,忘了。”乙兒的一張小臉眉頭緊鎖,嘴角微微的下撇,明明臉上沒什麼表情,可就讓人覺得她在難過,好像下一秒就會掉下眼淚來。
顧洵心頭一顫,馬上就檢討自己,她還是個孩子,怎麼能說這麼重的話呢!趕緊溫柔的摸了摸乙兒的腦袋。
“都是叔父不好,是叔父說錯了,叔父是想誇乙兒的。乙兒會別人都不會的東西,已經非常的厲害了,若是樣樣都會,那其他人該如何是好,也該留一些不會的,讓叔父這樣才疏學淺又不會天象算蔔之人有些長處,好得以立足。以後叔父教乙兒下棋,乙兒幫叔父算蔔,好不好。”
乙兒的眼睛最近已經好了許多,這會抬著頭,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濕漉漉的看著顧洵,看得顧洵心都軟了。
剛剛還是撇著的嘴,馬上就往上一揚,雖然還是僵硬著臉,沒有多大的美感,但顧洵就是知道她現在是高興的。
“好,乙兒,喜歡叔父。”
兩人又重新把棋盤上的棋子理好,恢複了融洽的氛圍,你一來我一往,沒多久乙兒又恢複了原樣,慢吞吞的思考起來。
坐在一旁因為受傷包紮的跟粽子似的小童無趣的扭了扭脖子,疼得一陣抽冷氣,他家大人可真有趣,平日裡教聖上下棋都是一板一眼的,下的不對還會打手心,到了乙兒這裡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尤其是乙兒的那個動作慢得,他都恨不得上去替她下了,也得虧是他家大人,換了別人一準把棋盤給砸了不可。
再聽聽,他家大人那說話跟哄小孩一般的口吻,都能讓他身上抖出一地的雞皮疙瘩,可誰讓他哪裡都不能去呢,只能坐在這裡像個傻子一樣看著他們兩下棋!
冬時令裡天黑的早,乙兒苦惱的記住了今日的棋盤,用過晚膳之後,由顧洵親自送著回去休息。
小童受了傷,乙兒表示自己已經記得來的路了不會再走迷路了,但顧洵還是不放心,天色已經暗了,他怎麼能讓他的小孩自己一個人走回去呢。
走到院子門口不遠處,乙兒就和往日一樣,慢慢的朝著顧洵行了個標準的禮,“叔父慢走。”
等到看著乙兒進屋,顧洵才冷了臉往回走。也不知道乙兒是不是有心不讓人知道她和顧洵的關系,一直到現在孫勤和和孫佳玉都不知道她與顧洵認識。
顧洵也能感覺到乙兒的想法,雖然以他的做派來說一定是要大張旗鼓的讓所有人都知道,可乙兒既然不想讓人知道,一定有她的道理,他就慢慢的等著,反正一日太原的災情未解,他也無法抽身回京。
“大人,咱們真的不管這城內的事嗎。”
“不必擔心,進城之前我就聯絡了山西布政司陸遠鳴,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日,他們會火速送糧派人前來支援,只是真到了那個地步,孫勤和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現在姑且給他個機會看看他能不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