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斌不但是他和舒雪的雙人滑教練,還曾一路領著文非凡入門直到拿獎的啟蒙老師。
後來文非凡受傷退役,霍斌才開始執教雙人滑,帶起了一對又一對的小雙。
那時候訓練基地條件比較艱苦,陳辭和舒雪兩人年紀最小,也是隊裡唯一的南方人,特別不適應北方的夥食。
別人要控制體重減肥,他們倆瘦到肌肉力量不夠,影響託舉和跳躍。
霍斌嘴上嚴厲,回去後就買了一大堆南方菜譜,學做熗蟹、東坡肉、蓴菜湯……
甚至,還像模像樣地用發面給他們蒸豆腐蝦米餡的包子,用鮮冬筍切絲,和裡脊肉、鹹菜一樣下面條做片兒川……
於陳辭來說,霍斌並不只是一個教練,說是人生導師也並不為過。
而對霍斌來說,自己執教生涯裡,自文非凡後,最耀眼的苗子就數陳辭和舒雪了。
那麼刻苦的兩個人,那麼好的天賦,那麼高的起點……霍斌放下筷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一聲嘆息帶著歲月的磨礪,劃過陳辭耳畔,把記憶裡的塵沙的都攪亂了。
“你覺得咱們幾歲能拿冠軍?”
“咱們不是拿過了?”
“那是世青賽,都一群小孩子呢……我說的是世錦賽、四大洲賽、冬奧會!”
“大約還要再過兩年吧?”
“明年先拿冬青奧的,後年升成人組,適應一年,然後拿世錦賽的……20歲吧,最晚20歲,拿第一塊奧運金牌!”
如今,8年過去了,火炬木年年萌新綠,那個把拿冠軍掛在嘴邊的女孩,卻再沒有醒來。
“你才22歲,不能老看著過去,老跟自己過不去。”霍斌道,“小雪出事,我們誰也不願意看到。但是事情確實發生了,又過去了那麼多年了,你怎麼還看不開呢?”
霍斌嚼著牛肉嘟囔:“你是一個現役的運動員,為國爭光是你的責任,說是義務也不算錯!你為了自己的那一點“內疚”,非得回去練雙人?”
“文師兄是這麼跟您說的?”陳辭忍不住問。
“需要他來說嗎?”霍斌沒好氣道,“你想幹什麼我還不知道?你覺得對不起小雪,是嗎?可你就回去練雙人,也改變不了小雪的悲劇,也不能把她從病床上拉起來練啊。”
“我……”陳辭欲言又止地看著霍斌,半晌,才解釋道,“我想轉雙人滑,並不完全是為了小雪,或者說……小雪只是這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
“那主要是為了什麼?”霍斌一副不大信的樣子。
“為我自己。”陳辭道,“責任、義務這些事我都知道——可我們學花滑,不就是因為喜歡嗎?您當年問我,為什麼要和小雪組雙人,我說,因為我喜歡,我喜歡和同伴一起上冰比賽的感覺。而現在,我的答案並沒有改變,您已經不能理解了嗎?”
霍斌神色複雜地看著陳辭,這個幾乎可以說是他看著長大的男孩,半晌沒有說話。
單人滑是雙人滑的基礎,但單人滑的難度要求,其實更甚於雙人。
所以,業內一般會勸在單人專案上難有突破的選手轉投雙人專案,反之,則很少。
陳辭當年從雙人轉單人,也是頂著巨大的壓力的。
難得熬過來了,卻要轉回去……
不要說文非凡不樂意,就擱他霍斌這兒,也覺得他在胡來。
“非凡說你腿傷恢複的不錯,”霍斌沉吟,“那心理上……”
“你們怎麼都……”陳辭苦笑,“我心理健康,身體健全,只是想滑自己喜歡的專案,只是……想從摔倒的地方重新爬起來。”
霍斌不說話了。
屋子裡暖融融的,梨花喵喵叫了兩聲,把頭蹭在墊子上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