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辭沒吭聲,曲瑤接著道:“教練壓根就不會同意你轉回雙人,我考慮你還不如考慮換俱樂部——你昨天那四周跳多棒,跳單人不比雙人有出息,幹嘛這麼想不開?”
陳辭低頭,拿手裡的麵包去蘸碟子裡的果醬。曲瑤左右看看,欠身往他這邊湊了湊:“說實話,就是教練同意了,我也不敢啊,你們家冰迷太彪悍了,萬一成績不好,我不得被撕成碎片。而且,我的新搭檔,有眉目了。”
陳辭垂下視線,抿緊了嘴唇。
到了眼前的希望,又一次破滅了。
曲瑤自從男伴宣佈退役,已經整整半年沒有參加正式比賽,平時訓練要麼練單人部分,要麼跟其他小隊員借“男伴”練習下雙人動作。
陳辭傷愈回來後,偶爾也陪她練過幾回。女方本來就是國內一線的雙人滑選手,男方則拿過雙人滑世青賽冠軍,這對臨時組合在訓練場上,還真算得上亮眼。
螺旋線、聯合旋轉、撚轉、拋跳……陳辭不得不承認,相較於更強調跳躍難度的單人滑,他還是更喜歡注重默契與配合的雙人滑。
緊跟在女伴身後繞場滑行時,恍若重返充滿懵懂而熱切的少年時代。
剛開始練雙人的時候,舒雪的滑行速度特別突出,壓步加速時,他跟著都有點吃力,更不要說做配合。
場上的他氣喘籲籲,場下的教練氣得破口大罵:“陳辭,你怎麼回事!沒吃飽還是怎麼著!”
而到了聯合旋轉的時候,挨批的就變成了舒雪。
明明是一起開始的動作,他已經換動作轉過兩周了,舒雪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在那兀自瞎轉。
……
“我吃完了啊,”曲瑤的聲音驀然將他拉回現實,她乒乒乓乓地收拾餐盤,“您繼續,我訓練去了。”
陳辭有些茫然地點了下頭,曲瑤瞄瞄他,又瞄瞄門口,壓低聲音:“我就隨口問一句,你別生氣,成不?”
陳辭點了下頭,曲瑤八卦兮兮的,往前走了一步,“你那麼惦記著轉雙人滑,到底是因為……舒雪呢,還是因為……練單人壓力太大呀?”
陳辭本來就不大好看的臉色,更加的蒼白冷峻了。
曲瑤多機靈一人,看著氣氛不對,立刻擺手錶示只是自己隨口問問,一溜煙跑了。
留下陳辭一個人,對著一桌子早飯發呆。
類似的話,文非凡也問過他。
男單練的好好的,為什麼想不通非得轉雙人呢?
父母、同事、教練、冰迷,都需要一個接受的理由。
舒雪之後,他不是沒有換過搭檔,成績卻一落千丈。
好不容易成功轉到男單,世錦賽冠軍也拿了,正是要沖擊冬奧會的時候……文非凡幾乎是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的申請:“就是我和俱樂部答應,國家和全國人民也不會答應。”
再冷門的專案,涉及到奧運沖擊獎牌的機率,就不單只是一個人的事情了。
天色越來越亮,來食堂吃飯的人也越來越多。
陳辭收拾了東西,拎著包出了食堂大門。
青空無雲,只在東面地平線上懸著半個燒紅了臉的太陽。他卻一點兒溫度也感受不到,只埋頭苦走,將貼著“責任重大”、“目標高遠”標語的食堂,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沒有錯。
但是,最初走上這條路,難道不是因為喜歡嗎?
因為喜歡冰刀滑過冰面帶出的流暢輕盈;喜歡跳躍時恍如掙脫引力一般的自由無羈;喜歡與同伴一道在莽莽冰面上互相信任著挑戰一切……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他啊。
8點零4分,文非凡的電話終於還是過來了。
“怎麼遲到了?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