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官服老頭,是三水鎮所屬的陵鄉縣的縣令。已在任上幹了有半輩子了,因本人庸碌,朝中又無人活動一二,故本以為自己要老死在這個位置上了。如今京城來了貴人,雖說貴人略略粗魯了些,一見面剛報了家門就把他往馬上擼了狂奔一個時辰,叫他老頭吐得只覺得五髒六腑都祭了祖宗,除卻這些小瑕疵,他還是覺得十分欣喜的。他打定主意定要好好表現,為自己即將結束的仕途再拼搏上最後一把。
趙理李三一聽是縣令,如見了土皇帝,先喊上了冤枉。
鄭縣令雖說對上段朗是謙卑和迅的下官,可他是這陵鄉縣名副其實的父母官,如何能不將這件事情掰扯清楚,還趙家小姐一個公道。
其實這件事情,要辦來也是容易,雖說訂婚不似真正成婚那般,要去府衙登記在冊。但是一應婚事納吉請期之禮,卻也是有根可循。
今日這件事,說到底,之所以要掰扯得清清楚楚,是為了趙家令然的名聲,姑娘家的閨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無論是對貴族女子還是平家女兒來說,那是一樣珍貴的。所有的事情,一定要擺到明面上來說,掰扯清楚了,不至於將來被有心人拿出來作文章就可以了。這也就是段朗不許眾賓客走的原因了。否則憑段朗的身份,大可直接把人帶走而不費這許多事。
別說這個婚約根本就是別有用心編造出來的,便是真的有了婚約,那又如何,退掉就是了。所以今日無論如何,趙理和李三的如意算盤必將落空。義兄不忍義妹嫁一痴傻之人退婚,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賓客們皆曉得趙家有了一個實力雄厚的靠山,靠山提留來了縣令大人。大人會好好審查這這件事情。
鄭縣令親自坐鎮三水鎮,將這件事情當作一個大案一般處理,擺出了十二分認真的架勢來。到後來,婚約的痕跡絲毫沒有查出來,倒是查出來李三的米鋪低價購來沉迷,再高價充當新米售出,謀取其中的暴利。更有甚者,五年前的一樁失蹤案,大量證據都將矛頭指向了李三。三水鎮民們這才想起來,失蹤的那人也是一家米鋪的掌櫃的。一時間,但凡在西街米鋪買過米的,但凡家中稍稍寬裕一些的,都要去他家大門口貢獻一顆雞蛋,雖然是以扔的方式。
如今的李三忙著應付米鋪和殺人官司,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
趙理一家,笠辛本是打算收拾了一了百了的,但被趙令然給攔住了,趙崇在臨死前的意思,還是放過他們。如果趙理再來蹦踏,那就是遺言之外的事了。
到這裡為止,這件事情算是徹底了結清楚了。笠辛問段朗,說沒看出來他還有這麼個本事,字字句句如刀鋒,逼得那本來佔著上風的趙理李三節節敗退,叫人清清楚楚知道這件事的真相究竟為何,而絕非以權壓人。再祭出陵鄉縣令,既佔理又顯示出該有的強勢,這般處理,實在是老練很辣,後生可畏。
段朗喝了一大口燒刀子,直覺喉嚨裡火辣辣的,“爽快!笠叔,這件事情我就是個執行者,真正策劃的人在宮裡焦頭爛額呢。”
“是顧大人?”
“對啊,除了咱們這位聞名天下的大才子,還有誰能這麼算無遺策啊。”
事情要從趙崇在預感到自己不久人世之時,派出信使送信如京說起。
當初趙崇派出的信使,便是笠辛。笠辛知道自家小姐的境況不妙,日夜不敢耽擱,終於抵京。信呈入顧府之後,卻被告知要留府等待。
顧府雖是新貴,府中卻守衛森嚴,高手如雲,他竟根本出不去。更重要的是,他擔心顧家有人觀察他,趙崇這樣的平民百姓身邊有這樣的高手,並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多重顧慮之下,笠辛在顧府煎熬半月後被告知,可以前往三水鎮了。
如此,他便在馬隊裡見到了段朗。段朗只告訴他,什麼都不用做,只需帶路就好,其餘的所有,顧府已經安排妥當。
原來,顧府收到信的當天夜裡,便派人連夜趕往三水鎮,調查那裡的情況。笠辛送入京城的那封信裡,並沒有寫進多少情況,只道是趙崇時日無多,孤女無可託付,請求看護。顧大人才是那個不打無準備仗的人,他直覺趙崇的話裡有隱憂,而派出去的人送回來的訊息,也的確是如此。趙家孤女的情況不妙。
他細細推敲了每個人物,和這件事的所有本質和細節,甚至趙理李三可能發難的點都細細跟段朗講了,這才有了段朗今日的大殺四方。
笠辛感嘆道,“於千裡之外,半月之前,憑借只言片語便可推敲出這些。不愧是陛下欽點的探花郎。哦對了,他是哪一年中的探花?”
“寶慶二年文氏探花郎,顧氏郎君,顧月承。”
作者有話要說:
第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