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聽得一怔。
這是什麼意思?聽起來好像平陽和太子哥哥是對立面。
可崔進之說罷話,已經垂下了目光,看著光滑如鏡的水磨石地面。他眼中神色晦暗難明,好似是冷酷的算計,又好似帶有幾分昔日難舍的舊情,釀成一股複雜的情緒。
安樂想了想,“平陽最近沒什麼事,就是前陣子七皇子去治理黃河,她捐了不少錢糧。”
不過其他皇子公主也跟著捐了錢糧,只不過李述錢多,捐得格外多罷了。因此正元帝格外誇了她一頓。
安樂忽然又想起什麼,忙道,“還有一件事,今天偶然聽到的,父皇好像想給平陽指婚。”
安樂沖進小樓時,正巧李勤和正元帝說著李述的婚事,她聽了一耳朵。
崔進之聞言一愣,臉色立刻就青了,“指婚?誰?”
安樂搖頭,“我不知道。”
默了片刻,崔進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緊緊抓著椅子扶手。
和離再嫁,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這麼在意幹什麼。可心中隱隱有個聲音說,他不想看到李述再嫁的情況出現。
不過李述幾乎是不可能再嫁的,因為朝中能配得上她,但是同時又不會引起陛下猜忌的官兒基本不存在。李述再嫁的選擇面非常窄,正元帝就算想指婚,都找不到人來指婚。
但這件事還是被崔進之狠狠在心間記了一筆。
可幾日後的一個訊息,卻讓崔進之立刻警醒了起來。
那日朝會,沈孝稟報完正事,聽正元帝開玩笑似的問了一句,“沈愛卿年紀不小了,可跟哪家姑娘訂了婚約啊?”
沈孝這條老光棍,杵在朝堂裡就是朝中一景,有人想跟他聯姻,也有人笑話他娶不起媳婦,反正他一把年紀還沒成親的事時不時就被人拿出來調侃幾句,因此正元帝隨口那麼一說,也並不引起什麼猜疑。
可崔進之前幾日才聽了李述要被指婚的訊息,再聽了正元帝這句意有所指的話,總覺得其中若有聯系。
他蟄伏在暗處,嗅著空氣中一絲一毫的敵人氣息,將那些捕風捉影的,虛無縹緲的訊息聯系在一起,拼湊成了一個可能的事實——
陛下想把沈孝指給李述。
崔進之目光驟然就冷了下來。
如果李述一定要再嫁,一定不能是沈孝。他們倆沒成親前就合作坑東宮,成親之後還了得了?
更何況,也是崔進之的私心:李述和沈孝關系匪淺,李述無論和任何人成婚,他都可以確定李述不會動情,可唯獨對沈孝,崔進之不敢確定。
崔進之冷笑了一聲。皇上既然有讓沈孝尚公主的心思,就說明皇上對沈孝真是一萬個信任。
為什麼這麼信任?無非因為沈孝是個孤臣直臣,跟誰都沒有關系,只效忠皇上一人。
如果皇上驟然發現,自己倚重的孤臣直臣,原來私下裡早都發展出了別樣的心思,皇上又會怎麼想呢?
前工部左侍郎,前平陽公主的駙馬崔進之忽然上了一封彈劾奏章,將矛頭直指自己昔日的妻子——
平陽公主包養面首,私德不檢;參與科舉閱卷,有礙科舉公平。
無論是面首,還是科舉,涉及到的都是同一個人:門下省諫議大夫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