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事聽了,沉默了片刻,似在回想,然後開口道,“稟公主,三萬石糧食不是小數目,城外的幾個莊子加起來才不過幾千石。”
李述聽得不耐煩,“本宮問你哪個莊子上有三萬石,不是問你哪個莊子上沒有。”
聲音雖不大,錄事聽得卻連忙告罪。
沈孝看著李述,忽然發現她其實是很有氣勢的一個人。從前只覺得她冷淡。
他今日見到了李述很多不同的方面。熟睡安靜的,威嚴氣勢的,還有往日那個輕嘲譏諷的,冷淡寡言的,以及三年前那一夜,慵懶散漫的。
很奇怪,這樣多方面的特質,竟然都是平陽公主。
錄事想了想,“萬年縣的田莊上糧食最多,只是具體數目還要下去查查。三萬石應該是夠的,只是萬年縣離得遠,不知公主什麼時候要?”
李述瞧了沈孝一眼,“沈大人,你什麼時候要?”
沈孝聽得目光一亮,瞬間就高興起來,忙站起來對李述拱手,“多謝公主,下官——”
他還沒說完話,就見紅螺急匆匆地進了書房。
紅螺臉色焦急,“公主,東宮的陳公公來了。”
說罷紅螺有意無意地瞧了一眼沈孝,“陳公公瞧著臉色不大好,想必是……領了太子的意思過來的。”
李述的臉色立刻就凝重了起來,她皺起了眉。
沈孝看得真切,忽然想到她方才靠著樹幹睡著的時候也是皺著眉的,彷彿在夢裡都被那些政事困憂,得不到一刻清淨。
為何太子來人,平陽公主是這副神情?
沈孝想,怕是太子派人來府,是因為自己。他上午剛進了平陽公主府,後腳太子就派人來了。而太子對徵糧是什麼態度,沈孝心裡清楚。
太子派人來,分明是怕平陽公主給他放糧。
自己在逼她放糧,有人也逼著她不放糧。
沈孝看著她,忽覺得她有些可憐。
她看起來風光,可實際上卻是站在夾縫裡,過得並不如意。
李述對紅螺道,“我知道了,換身衣裳就去。”
她抬眼看了沈孝一眼,“不巧,府上有客,有勞沈大人稍等片刻。紅螺,你帶著沈大人在府上逛逛。”
陳公公雖然是個閹宦,但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東宮門下的閹宦。伺候地稍有怠慢,回去撥弄口舌,叫人有口難言。
因此侍女都陪著小心地伺候著。
他坐在花廳裡,侍女捧來一盞茶,陳公公掀開茶蓋聞了聞。
這是江南道月前才上貢的雨前龍井,陛下賞了些給幾位得寵的皇子公主。
用這樣的茶來招待,可算是非常周到了。
這花廳角落都擺著冰盆,縱然外頭是酷夏,裡頭卻清涼如夜。陳公公坐著剛酌了一口茶,就見平陽公主進了花廳。
陳公公忙擱下茶盞,站起行禮,“奴才見過公主。”
李述對陳公公笑了笑,“公公客氣。”
她坐在主座上,“府中有事,讓公公久等了。”
見陳公公面前茶盞半空,李述問道,“這雨前龍井如何?”
陳公公笑著點頭,“公主真是客氣,奴才一個粗人,哪裡喝得來茶香。”
李述亦笑,“本想給公公上明前茶的,可明前的龍井擱到現在已失了味,所以沒法子,勉強公公用雨前的茶。”
陳公公笑了笑,“公主客氣。”
誰說平陽公主冷淡來著?這不是待他挺尊敬的。
他見李述態度客氣,知道李述不敢惹他,面上也帶了些傲慢,“剛公主說府裡有事?不知是什麼事?”
李述聞言,臉色沉了沉,立刻收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