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太妃點頭,“你心裡有數就好。”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柴未樊便坐著馬車出了宮。
她打算先去柴府拜訪老太太,過後再趕去陳府和眾人彙合。一來此次前往大長公主府,大長公主肯定會留眾人用膳,所以長公主她們商量了下,幹脆去晚一點,省得去早了沒話頭,幹坐著尷尬,二來若用過午膳再去柴府請安,恐柴府留她過夜,遂幹脆早點去,一會也好拿要去大長公主府拜訪的藉口溜之大吉。
秋雨細如絲,天遮雲幕,暗淡叢生,涼風穿街而過,打起簾子半卷,簌簌發聲。
昨日還是晴空萬裡,不成想今個便下起秋雨來。
盛盞放下簾子,娥眉輕蹙,眉間顯而易見愁絲纏繞,她轉眼,見自家姑娘坐得安安穩穩,閉目養神,一點也沒煩心事的樣子,心下稍定,遂也低下頭稍稍歇息。
一輛馬車在細雨秋風穿街而過,最後停在了柴府側門。
早有婆子丫鬟在這裡等著,見到馬車停下,立即有一個婆子撐開傘,迎到馬車跟前。
盛盞和卷碧先下了馬車,然後扶柴未樊下來,張婆子上趕著討笑道:“姑娘可算回來了,老太太和幾位太太們一大早就唸叨著,剛剛還打發人來瞧了好幾次。”
昨日,柴未樊已經通知府裡,她今天會回府探望。
盛盞為柴未樊戴好兜帽,卷碧小心掩好她的織錦做就的鬥篷,另幾個丫鬟環繞周圍,擋住風雨,生怕姑娘受了寒氣。
柴未樊淺笑抿唇,露出世家禮義,“好久不見,張媽媽。”
“姑娘也好久不見,”張婆子笑得更開懷了,“姑娘剛走那陣,老奴見天念著,就怕您進了宮不習慣,如今瞧著您一切安好,老婆子總算放下心來了。”
柴未樊笑了笑,抬頭瞧了眼天兒,說:“煩請媽媽帶路,我好去寧順堂拜見祖母和各位伯母嬸母們。”
“哎,好的。”張婆子將雨傘交給盛盞,自有小丫鬟為婆子撐傘。
她則邊往前走邊絮叨著說:“姑娘可還記得原先住的鑫雨閣,老夫人著人將鑫雨閣重新翻修了下,又添了點物什,姑娘若得空可隨時過去看看,可還滿意,說到底,這才是您家,老夫人和大太太一直唸叨著您。”
柴未樊邊聽張婆子說話,邊觀察身邊的景緻,亭閣樓臺,假石流水,松枝竹影光陰斑駁,一切如此熟悉。
聽到張婆子的話,她無聲無息地翹了翹嘴角。
循著熟悉的小路,來到熟悉的院子,甫進入裡面,就看到兩顆繁茂依舊的海棠樹,還有一個小小的魚池。
寧順堂也還是老樣子——寬敞、奢華、熱鬧。
在院子裡稍有些地位的大丫鬟她也都還認識,都是當年的舊人兒。
唯一變得大概是老太太和幾位太太對待她的態度,她清楚地記得年前臨走前,她來寧順堂拜別,祖母和幾位伯母嬸母端坐在最上方,鎦金鶴擎博山爐香煙嫋嫋,模糊了她們的臉龐,顯得格外冷淡。
至她起身離開,祖母和幾位伯母嬸母們的屁股都未曾離開椅子半步。
如今她剛進裡屋,就被幾具暖熱的身體抱進了懷裡,親切含淚問候著,關懷著,好似她在宮裡受了天大的委屈。
柴未樊垂下眼,低聲道:“勞祖母和伯母,嬸母惦記了。”
柴老太太喚她上前,抱住她“心兒肝兒”地叫了幾聲,然後說:“總算見到我兒了,你這些年在宮裡獨自一人,受委屈了。”
“勞祖母掛心了,但樊兒著實沒受什麼委屈。”
“傻孩子,你安安穩穩的,比一切都好。”又說,“也對,有太妃娘娘在身邊,定不會讓我兒受委屈。”
柴未樊低下頭,笑了笑。
聽到這,大太太放下茶盞,笑:“媳婦也心疼四丫頭,年紀小小就離了家,雖都說宮裡千好萬好,但是怎麼也比不上家裡自在不是。”又說,“有大伯母疼你,若了缺了什麼,受了什麼委屈盡管跟大伯母說。”
柴未樊只好說:“謝過大伯母,樊兒沒什麼缺的。”
幾人閑聊會,老太太突然說:“前些日子,我讓你大伯母將鑫雨閣重新修整了番,說到底,這才是你家,太妃娘娘心善,將你攏在身邊養了些日子,但哪有一直打擾太妃娘娘的道理。”
她拉著柴未樊的,滿臉慈祥,“你說是吧,四丫頭?”
柴未樊臉色不變,來拜訪之前姑姑和她料想到老太太必然會提到這個話,也已想好了對策。
她乖巧地彎唇,說:“樊兒也想念祖母和眾位伯母嬸母,只是姑姑她這兩年身子不大好,皇上特意交代讓我好好陪陪姑姑,樊兒不好抗旨,”
她撩起眼,滿懷歉意地說,“樊兒不孝了,不能在祖母身邊伺候您。”
說著,她起身就要跪下,老太太急忙拉住她,嗔道:“你這孩子,皇上看重你是好事。”
她眼神淡淡地撇向大太太,與她對視一眼,轉頭對柴未樊笑,“你祖母身體好著呢,哪裡需要你回來伺候,你就安心待在太妃娘娘身邊,好好照顧娘娘。”
柴未樊乖巧地垂眉搭眼,“是,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