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她的確要比任何人都要上心。除了吃穿用供求不斷以外,最主要的是,為了追求她,他都努力到快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放到她跟前了。
這半年多來,不說綾羅綢緞珠寶首飾,就是聖上每次賞賜給他的稀珍之物他都會第一時間想起她來。
想想自己雖然富庶殷實,可是他一向亦無鋪張浪費的習慣。然而自遇到她以後為她花錢花多少從來沒有過半點猶豫。雖說她不一定都會接受。
再有,從來沒有照顧過別人的他,但凡劉嫣有個頭疼腦熱他都會盡心盡力的守在她身邊。有次她發高熱病重,還是自己親自喂她吃的飯。
其中為她付出多少不必多說,到後來訂婚前,他一連兩個月不分晝夜的去找琴師學一首表達愛慕之情的曲子,只為討她歡心,以示自己的心意。甚至之前遭遇不測為她奮不顧身的擋刀,他都懷疑是自己為她付出太多之後,大難臨頭保護她都成自然反應了。
他敢拍著胸脯說,他做得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更是覺得,這世上或許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一樣對她這麼好的人了。
……
此話雖然不假,但其實也不難看出來,公儀弘還是對公儀修心懷怨恨和芥蒂的。
當年公儀弘年紀尚小,自母親出了事後,不論有意還是無意,漸漸就對公儀修疏遠起來了。
因自身受過教育和儒學薰陶,一定的修養和分寸還是有的。公儀修再有不對,說到底也是他的親生父親。
百事孝為先,出於對家長應有的尊重,公儀弘直到長大成人以後,對以前的事從來都是閉口不提。可是,不提不代表他已經釋懷。
此時,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除為了吐一時之快,出一出積壓在胸口多年的這口悶氣之外,也不排除是故意說給公儀修聽的。
他說完這些並非完全出自本意的話,卻不知這些話有多打擊公儀修。
公儀修被堵的一時啞口無言。不過聽他的意思看,反倒是自己又做錯了?
猶疑之下,下一刻,公儀修立時恍然。如醍醐灌頂,連連搖頭道:“全是我的錯。當初為父就不該逼你娶她。我罪孽深重,辜負了她母親,又害她淪落至無助境地。我大錯特錯!待我入土以後再去向他母親謝罪去吧!”
公儀弘一怔,沒料想自己的幾句無心之話,竟使得公儀修發出這麼多的感慨。一時間有些錯愕,也沒覺得心中暢快,反倒是又多了些陰鬱出來。
這感覺,極為不爽。
事已至此,公儀修心知多說無用。不管怎麼說,還是勸和不勸離的語重心長道:“既是為父搭錯了紅線,責備你的話為父也不想再說了。你且好好待她吧。”
“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自小就沒了父親,母親又剛過世不過一年,唯一的一個兄長也不能經常陪在她身邊,無依無靠的,縱使你不愛她,我們也不要傷了人家的心,休了人家。”
“為父是過來人,知道強迫你喜歡她很難,但畢竟是我們不對在先,你且力所能及的對她好一些,全當為為父盡孝了可好?”
公儀弘眉頭一皺,心下愈發不是滋味,如坐針氈。
恰時又聽他說:“至於同房一事,為父暫時也不著急逼你,但也別拖得太久了。付出不了真情,夫妻生活還是要有的。”
聽到此話,未經歷人事的公儀弘難免有些麵皮發紅。抿著唇,繼續保持一本正經的姿勢,不發一言,佯裝鎮定。
公儀修本不想再多說什麼,但是出於自己心裡有個多年的疙瘩卡在那裡,始終沒有機會與他心平氣和的道個歉,表個態。於是藉此之際說道:“為父今日本是為了祖娥受你冷落一事而來,現在看來我也只能幫到這裡了。這麼多年以來,為父從來沒做好過一件事情。尤其對於你母親,我一直都心有愧疚。”
說到這裡,若有所思的停了一下。
“當年你母親嫁給了我,便意味著將她一輩子的幸福都交到了我的手上,而我卻因為自己的私心和執念辜負了她。”
“仔細想想,她是個很好的女子,賢淑貌美,恪守婦德,只不過是容易多愁善感,經常會為一點瑣事抑鬱寡歡,尤其得知我心裡最愛的人不是她以後,她的心病癒發變重,開始與我沒日沒夜的冷戰。後來總是患得患失,胡思亂想,嚴重的時候甚至出現近乎瘋癲的症狀。我有不可推卸之責,對你母親,我深感抱歉。”
“我知她怨了我一輩子,直到至死也沒有原諒我。我何嘗能原諒自己,整日無不活在痛苦的自責之中。”
公儀弘一字不漏的聽著。
想起自己以前年紀尚小之時,經常見到母親總是以淚洗面,偶爾還會自言自語,後來她知道父親要納卞氏,心病最嚴重的時候神志不清。即便後來在哭鬧不休下使父親打消了納妾的念頭,但是,她知道了父親和卞氏之間有段自己永遠無法涉足的感情,以至於仍是無法解開心結,最後抑鬱成疾,便做了傻事。
或許在她丟擲那條白綾之時都還在想,父親究竟有沒有愛過她吧……
“那您可有後悔過?”
沉默了半天的公儀弘此時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