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頭怒叱的女聲不善搶話道:“孩子?你既珍惜你肚裡的孩子,又為什麼要跑到我面前來討嫌?少別拿你肚裡的孩子說事,你一天到晚接觸這麼多男人,誰知道你肚裡的是不是就是李家的。李郎他被你蒙了眼,腦子不清不楚,正巧被你利用來養別家的野孩子,這誰說得清楚?!”
輕柔女聲道:“我……我不會……有哪個娘會拿肚中孩子說假……”
另一女聲道:“怎麼沒有,呵,這樣的事少嗎?最近有名的那位官爺兒不正是如此,前陣子傳的可熱乎著呢。”
話裡頭雖沒指名道姓,但聽過類似八卦的人一耳朵便能聽出,她說的是楊瑾。
馮知春蹙起眉,她已經想起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了,正是在縣衙與知縣夫人一同會過的那位丈夫被姐兒拐跑的李趙氏。就算李趙氏婚姻出現問題,如何被丈夫傷透了心,也不能成為她背後拿別人做例子亂說話的理由。
她心生反感,偷偷抬眼瞄楊瑾,見他側臉神色如常,並不像她因此生出什麼情緒。
反倒是楊瑾察覺到她的情緒,安撫地在她背上拍了拍。
馮知春明白,楊瑾在楊家時必是聽過不少這樣的話,正因為聽多了,習慣了,才能毫不在意。她心裡酸澀,靠進楊瑾懷中,又伸手抱住他。
楊瑾被這一抱弄得有些無措。有人為他傷心,這是他以前不曾體會過的,他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輕輕揉著馮知春像哄小孩一般輕拍著她的背,低聲道:“沒事的。”同時,又觀察著鄰巷的動靜,擔心他們這樣被人撞見,壞了馮知春的名聲。
巷子那邊,爭吵還沒有結束。
“你可憐兮兮的裝樣子做給誰看吶?啊我知道了,是要就這樣回到李郎面前去裝可憐吧?叫李郎看看你被折磨成什麼可憐樣子,好叫他心軟,與我心生間隙,休了我把你扶正?少痴心妄想!只要我在家中一日,就絕不會讓你踏進門一步!你也不去打聽打聽,這家裡到底誰說了算。他李常算個屁!要不是我給他操持家務、養兒育女、侍奉父母,他有這麼好的日子過?哼!你且看吧,他不過是跟我賭氣,過段時日還不是要蔫著回來。”
“這……這絕不會……”
“你以為有點長相就能叫男人為你死心塌地,哈,也不看看自己身子幹不幹淨,什麼男人都能爬上床,又有哪個男人能真看得起你們?”
“可……可李郎他說他不嫌棄我……”
“哈!虧得你還是樓中的姐兒,難道不知相信男人一張破嘴,不如信世上有鬼?我的男人我最瞭解,你要識相,就趁早自行了斷,莫要叫我把你們這對狗男女搞臭了,李常以為我不敢動粗?真打起來,他只有哭奶奶的份!”
“……姐姐……”
“住口!誰允許你這麼叫我的?你怎麼還不走?信不信我真把你打走?這一回我可不會再顧你肚裡有什麼,反正也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
輕柔女聲低低驚呼一聲,隨後聽踏水的腳步聲接連響起,就看到鄰巷有個濕漉漉的女子狼狽不堪地一手提著裙擺一手護著腹部,低頭跑開。
不久後,雨勢漸緩。
暮色懶懶撥開雲層,夾在雨色裡,透出些昏黃。
回家的路上,馮知春與楊瑾談起李趙氏的事。她是女子,站在她的角度看,這李常就是個渣男,他動了賊心伸了賊手,又沒膽子主動承擔沾花惹草的後果,反叫兩個女人掐架,說不定心裡還高興著自己受歡迎呢。
楊瑾道:“可他就算再軟弱也是個男人,這世道,就是要女人依附於男人。”
馮知春是受不了這種說法的,她橫楊瑾一眼,微氣道:“怎麼就得依附了?女人離開男人還就活不成了?”
見把姑娘惹惱了,楊瑾也不急,慢慢撓著,“你沒瞧見?即便李趙氏再潑辣蠻橫,她也不想放開這段婚姻。和離可以,可誰能保證她這年紀還能找到新夫家,就是找到了,如果不能像李常一樣容忍她,反倒是個能壓制她的,只怕李常還沒後悔,她自己就先後悔起來了。”
馮知春不甘心接道:“那也可以說明李趙氏沒什麼看男人的眼光。”
楊瑾點點頭,“你以為誰都像你這樣有眼光嗎?”
馮知春被他逗笑,勉強繃著臉,“你是誇我,還是誇你自己呢?”
楊瑾笑笑不答,又接著剛才的話道:“你再看那個姐兒,就當她真的閱男無數,李常家境不算很好,沒見過人姑且不論長相,家裡還有隻母老虎,她怎麼就栽在這個不怎麼好的男人手上?”
馮知春想了想,道:“因為……有了孩子?”
楊瑾道:“要想讓一個閱男無數的姐兒懷上身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李常會哄人,姐兒也心生安定之意,兩個巴掌一拍就響。孩子,可以是原因,也可以是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