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花見馮知春目光堅定,定是有備而來,她見過不少鬧事的人,無不是一言不合拳腳口罵,倒不似她這般目光亮的好像只是想發表下自己的意見。
她心思一動,道:“那姑娘且說說,說的我心服口服,這碗疙瘩酸湯不收錢,店內的小食你隨便拿。”
馮知春搖搖手,道:“該給的錢我一個銅板都不會少。我瞧老闆娘對自己的手藝頗是自信,想來這些小食都是經你反複嘗試後的成果。可惜了可惜,你卻滿足於此,止步不前,明明這麼明顯的問題亦視而不見。”
王彩花擰眉,用湯勺舀了一小勺,墊著碟子嘗了口,嗯,還是她自豪的味道。
馮知春見她不甚明白,便指導著:“只吃疙瘩面,細細嚼。”
王彩花應她的話,撇去酸湯,只吃了塊疙瘩面,細細地嚼。也沒什麼問題呀,疙瘩面熟透,很爛。
……爛?
一個激靈打中王彩花,她眸色亮了亮,真真醍醐灌頂!
“老闆娘的酸湯確實好喝,疙瘩面也確實好吃。酸湯味浸入疙瘩面中,疙瘩面也很好的中和了酸湯的重味,這兩個少一個都不成不了疙瘩酸湯。可因著店中就只有老闆娘一人,忙時你顧不上碗碗現做,只好提前準備烹好一鍋。”
“沒錯。”馮知春說在點上,王彩花點點頭認可。
馮知春繼續道:“老闆娘應已發覺了吧,麵食常泡容易發脹,發脹後的疙瘩面軟爛失了筋道,不光粘牙,口感也糊了許多。老闆娘許會想,飯點疙瘩酸湯銷得快,面在泡脹前就賣光了。確是如此,可你嘗過剛入鍋、一炷香、入鍋一刻鐘、半個時辰的疙瘩面有何區別嗎?是不是有的時候,你只稍稍早做了準備,生意卻反而不是很好?”
王彩花細細回憶,這樣的時候,確實是有的。
馮知春走近過來,在旁的水盆裡淨過手,又拿布擦幹,抓起王彩花備用的面團在手上顛了顛又捏了捏,道:“你揉麵的力道還不夠,面沒有揉實影響口感。而且,像你這樣把面揉長條再揪疙瘩入湯,速度太慢了。看天吃飯,日進賬總不見漲,不覺得奇怪嗎?”
王彩花越聽到後面越是心驚,不過來過自己店裡兩次,連自己苦惱許久的問題都摸了準,她張張口,半響才道:“你到底是誰?說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
馮知春笑道:“我只是一個想同你交朋友的路人罷了。我這有個精進手藝的方法,不知你想不想學?”
自然是想的,王彩花心道,不管行不行,至少也該先看看。
然她是商人,無利不起早的道理比誰都清楚。她仍舊抱著一絲警惕,問道:“寡婦門前是非多,我身邊惹人煩的蒼蠅不少,卻沒哪個女子是想同我交朋友的。我自問自己也沒有什麼可讓人圖的,姑娘,你有什麼原因就明說吧。”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若是介紹男人這樣的事就不要提了。”
馮知春“噗嗤”一笑,道:“老闆娘,我才多大,上無兄長,哪輪得著我給你介紹?”
王彩花輕輕“啊”一聲,臉有些羞紅,“只是習慣了就……”誰讓旁的那些三姑六婆老愛給她介紹這個介紹那個,好像她不再嫁是多大的不對!
馮知春瞧她想遠了,忙又轉回話題,道:“我交老闆娘這個朋友自然是有所圖的,人嘛,都是無利不起早的。”
果然!王彩花趕忙豎起了耳朵。
只聽馮知春接著道:“我近期打算搬到中周縣來,可上無父母姊兄,下有妹妹弟弟,一個人委實不懂太多事,便想著給自己尋位久住縣城的姐姐做朋友,遇事時也能有人在旁出出主意。”
“你是要住我家附近?”
“還未定下。”
“要找人幫助,自然是打點好鄰裡的關系最快,我一個寡婦自顧不暇又哪裡顧得上你?”
“話不能這麼說。”馮知春搖搖手指,“聽聞老闆娘一人支撐這家店數年,便是位有能力的。身旁又有或傾慕或懷惡意的男子纏繞,卻能不偏失半分,便是位對自己有分寸的。聽我擾事卻並不急著吵架,便是位有忍性的。這樣的人,如何不值得交朋友?”
王彩花無奈地笑嘆一聲,道:“你這嘴,可真是會說話。這麼一說,我要是不答應交你這個朋友倒是我的不對了。”
馮知春爽朗笑開,輕輕合掌道:“那真是太好了,那我叫你聲姐姐可好?姐姐叫我春兒便好。”
“好,好。”王彩花點頭應道。
“姐姐,現在你可願聽我說精進手藝的法子?”
“自然是願意的。”
“那好,就勞煩姐姐取些麵粉來,再燒上一鍋滾水。”
馮知春邊說著,邊翻折起衣袖,露出皓白的手臂。
王彩花看著她細嫩的胳膊,心道,這樣一雙手分明是不沾陽春水,真的能做出好吃的麵食來嗎?
這麼想著,她更是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