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家姐,你別嫌李嬸多事,李嬸也是為了你好。你也到談婚論嫁的年紀,家中又無長輩操持,李嬸瞧你是個好姑娘才給你張羅著介紹。那王家老么老實本分,張家大哥也不錯,幹農活是把好手,還有趙家的,獨苗一個,小生意做的多紅火。”李媒婆又丟擲一個話頭,問出心中最不解的疑問,“若說你是看不上吧,楊家大少爺可是十裡八鄉的富貴,你也不肯……今個兒你得跟李嬸說句心裡話,到底是怎麼想的?”
要知道馮家弟妹最聽長姐的話,若馮知春心裡想嫁,她是絕不可能這般任由妹妹的。
所以,李媒婆面上雖沒表態,心裡對馮知春還是頗有怨氣的。
馮知春眼眸微微上抬,對上李媒婆的眼。
如墨的眼瞳中閃耀著平穩如水光的亮點,她把笑容加深了些,緩緩道:“我家的情況李嬸最是清楚,眼下弟妹還小,我總不能拖家帶口嫁到別人家去吧?”
“等你弟妹長大你得多少歲了?女人家絕好的年華就那麼幾年,現在不著急,到時候想著急也是幹著急!”李媒婆不認這個理由,趙家當時還提過不擔心家裡多幾副碗筷,還不是被拒。
哪知馮知春下一句話把李媒婆嚇了一跳。
“我不著急。現在我也有自己的營生,雖說不上富裕,養家餬口還是夠的。就是實在找不到婆家,也不怕老來苦。”
李媒婆是真真給驚呆了,她沒想到馮知春竟存了這樣的心思。聯想起曾聽的關於馮家的傳聞,心道馮知春這長姐做的夠講情義,肯為一雙弟妹舍棄這麼多。人生在世,要過日子討生活,哪個女人不想有個依靠?她可不信從皇城來的人就能免了俗。
賠過不是後,馮知春沒有久坐,立即就回家去了。
李家兄妹送她到門口。
等人走遠了,李元元用手肘捅捅李大和,“人已經走了,還看?”
李大和被說紅了一張臉,爭辯道:“沒……沒有啊,這是基本的禮節好不好!”
“禮節?”李元元輕嗤一聲,“眼珠黏在人家身上的禮節嗎?”
“元元,我是你哥!你怎麼同我說話的?!”李大和被李元元弄得有些生氣。
李元元隨即展開一個笑臉,道:“正因為你是我哥,我才好心提醒你。我們李家的兒媳婦肯定要經過孃的層層篩選,哥你還是別瞎想了,娘不會同意的。”
說罷,李元元拍拍李大和的肩,轉身進了院子。
李大和緊了緊拳頭,複又無力地松開,回頭又望了馮知春離去的方向一眼,沉默地關上了院門。
四月的夕陽仍有些涼薄。
馮知春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完成一項艱巨任務,步伐無比輕松。
想起李媒婆聽到自己語出驚人時的反應,她不禁彎彎唇角,隨後一股沉重的疲憊席捲上她的眉眼,輕輕化作一聲嘆息。
三年了。
日子過得真快,她成為馮知春已經過了三年。
現代許多平常觀念放在古代都是超前的,所以她代替真正的馮知春生活後,一直小心翼翼地偽裝著。
上安鎮是個很小很小的地方,民風淳樸也閉塞。大多人以務農為生,面朝黃土背朝天,女性都是逆來順受,地位要多低有多低,更別提要求什麼女性權利了。
李媒婆的反應在她預料之中,也讓她認清了自己仍抱有幻想的天真。
她曾計劃到更大更繁華的地方去,到縣城、到州城、到府城甚至可以的話再回到京城去。然,她一個人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要達成這樣的願望,需要付出怎樣的艱辛可想而知。
誰都希望能更舒適的活著,上安鎮的日子漸漸習慣,她也積累起微薄家底,以她的手藝,要養活她和馮知春一雙弟妹不成問題,讓她慢慢起了惰性,覺得在這裡與世無爭地生活,似乎也很不錯。
萬幸,警鐘及時敲響。
該是離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