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抽噎噎,漸漸泣不成聲。徐憫言扶住他的肩,輕輕擁抱了他一下,拍拍他的背給他順氣:“……你不要難過。”
“素漪沒有難過,素漪很高興。”他狼狽地擦著自己的眼淚,“公子您瘦了,脖子又受了傷,您在外面肯定過得……”
徐憫言嘆氣:“不,你不用擔心我。”
素漪漸漸止住了哭泣,他被姐姐柔弱地扶走,說:“徐公子,您來,是想取回您原本的東西嗎?”
徐憫言不解:“……我有什麼東西落在這裡嗎?”
素漪說:“自從您上次走後,尊主把我當成了替他解毒的人,從此恩寵不斷。這原本不是該給素漪的東西,如果公子想要……”
一旁殷雪莘聽他這麼一說,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她知道這個素漪心思不簡單,卻沒想到深沉至此。這是個大家都避諱談到的問題,那些知情的老人都在私下猜測徐憫言會不會奪走秦函川對素漪的寵愛。
素漪這麼當面問本尊,一來顯得他落落大方,一心報恩,二來徐憫言若是開口索要,倒顯得徐憫言小氣。就算徐憫言真的要,憑素漪如今在秦函川跟前的地位,隨便搬弄兩句,甚至誣陷徐憫言在撒謊,秦函川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素漪。
她沉不住氣了,她想質問今天他們姐弟倆究竟是來做什麼的,這時徐憫言開口了,他淡淡一笑:
“你能說說,他給你的恩寵是怎樣的嗎。”
殷雪莘愣住了,這無異於往自己心尖上插刀的行為,徐憫言竟然做得出來。
他瘋了嗎?
素漪如實回答道:“也沒有什麼,我冷了給我掖被角,餓了專門叫人給我做吃的,還給我夾菜。閑暇時他允許我陪他去釣魚,還會帶我去看花海……”
徐憫言聽了,嘆息著搖頭,:“那你受著吧,不用給我了。”
“為什麼?”素漪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氣氛久久地沉默。
最後,徐憫言淡淡丟擲一句:“……因為他不會那樣對我,永遠不會。”
就算函川恢複了所有的記憶,他也不是那個能夠被珍重相待的人。似乎他們之間只有淺嘗輒止的甜蜜,和痛苦糾葛的折磨,唯獨沒有這平平淡淡細水長流的愛情。
素漪看見他平靜至極的神色,卻莫名感到一陣徹骨的哀傷。素漪苦笑一下,還是問出了口:“您很愛他,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您更愛他,是嗎?”
徐憫言垂下眼眸,容色憫然:“與你無關。”
素漪急了,他還要問下去的時候,殷雪莘制止了他:“夠了,你們姐弟別說些沒用的,說清楚今天找本宮做什麼,三句話內講不清就滾出本宮的煦華宮!”
素櫻匍匐跪在地上磕頭:“素櫻該死,見了恩人一時忘了正事。素櫻今日來是想鬥膽……請夫人不要賜婚給素櫻,素櫻今生只想侍奉您一人!”
殷雪莘聽了,望著跪在地上的素櫻,忽然冷笑半晌,說:“素漪,你是來陪你姐姐過來壯膽的吧。行了,你和徐公子可以先走了,本宮有些話,想單獨和你姐姐談談。”
素漪不知殷雪莘這話到底是吉是兇,但不得不從。徐憫言一見,自知難管宣蝶夫人的風流債,也趕緊撤了。二人從煦華宮裡退出來,外面的大雪依舊未停,徐憫言抓起那件絨鬥篷裹在身上,口裡呵出微薄的暖氣,輕輕搓了搓手,身子便不冷了。
一輪明月懸掛天中,素漪看見徐憫言修潔的指尖,忽然開口道:“徐公子,我看宣蝶夫人也沒來得及給您安排個體面住所,您如果不嫌棄,今晚來小人的落英院將就一晚,我給您騰個房間出來,暫且住著,如何?”
徐憫言心想,如今素漪身份特殊,住在他院裡興許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便答應了。
素漪看上去很欣喜,他腳步輕快起來,也不要小僕護著他們了,他親自挽住徐憫言的胳膊引路。及至落英院時,徐憫言見裡面種著許多冬季花樹,一樹一樹粉紅如雲,再加上層層疊疊清明潔白的落雪,院中景色猶如仙境,清美夢幻,如詩如畫。
“你們快去,把寶秋閣收拾出來,燒上今年最好的碳。”素漪吩咐著,底下僕人們心底有些詫異,這寶秋閣自建成以來,素漪公子就從沒讓任何人住進去過。據說這是整間落英院裡最為華貴的建築,當初所有人都以為它會是落英院的主閣,而素漪本人會住進去,可是他沒有,似乎在留著它,等什麼人來。
今天不知道來了位什麼貴客,竟然讓素漪恭敬至此?
下人們悄悄打量徐憫言,披的鬥篷倒是華貴無比,裡面隱約的短褐卻十分寒酸。他們不敢妄自揣測,紛紛按照吩咐去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