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道,“你略知的一二,倒是比我訊息還要靈通,你既說我要收關門弟子了,那這個你口中的乞丐,便是你們最小的師弟了。免得我日後再收徒弟,旁人說起今日所聞,說我的徒弟,是個撒謊成性之人。”
明軒跪地磕頭,“弟子知錯。弟子願意受罰。”
我盯著明軒謙卑的姿態,津津有味,這個鼻孔朝天的人,難得會在師父面前,低下頭來。
師父嘆氣,“明軒,你可知曉,罰你並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想叫你改改這目中無人的性子,免得日後吃了大虧,後悔莫及。”
明軒垂首,不敢直視師父,只誠惶誠恐地磕頭重複著,“徒兒省的了,徒兒這就去思過崖,面壁一個月。”
師父應允後,他就領罰去了。
我問師父,“你很恐怖嗎?”
師父反問我,“你覺得我恐怖嗎?”
我搖頭,“那他為什麼這麼怕你。”
師父說,“與其說他怕我,倒不如說他心虛,心中有鬼的人才會害怕。”
柳衣見師父處理完事情,再次向師父告別,“師兄,我走了。”
師父抱著我起身,踱步到柳荷跟前,說道,“你阿爹要走了,你不送別嗎?”
柳荷緊繃著面孔,不語。
師父也不在意他回答與否,轉頭對柳衣說,“留一晚吧。”
柳衣有所忌憚,“沒時間了,師兄,我不能拖累你……”
師父打斷了他的話,“只是一晚而已,不礙事,父子沒有隔夜的仇,解了這個心結再說,不然……”
師父話語未盡,該懂得人懂了,而不懂得人,比如我,在等著他說完。師父沒有說完,他抱著我轉身離開,在眾人恭敬地喊叫聲中,帶我去了他的庭院,也不管柳衣是否會留下來。
夜色已深,月黑風高,四周一片模糊。師父帶著我經過一片林子,到了他居住的屋子。裡面景色看不分明,我只看到一些黑暗的森影,聞到一股甜膩的香味,我想這裡應該是載著很多喬木,種著許多名花。
我們進屋子,師父一揮手,漆黑的屋內就多了幾顆拳頭大的夜明珠,瑩瑩亮光照亮了整間屋子,屋子佈局典雅樸素,非常賞心悅目。
師父在浴盆裡放上水,叫我沐浴更衣。我換了一身幹淨整潔的衣物到了師父面前,那衣服樣式與山上弟子的無二,布料很光滑舒適。師父嫌棄我頭發洗的不幹淨,又親自給我洗了一遍頭發,還剔除手上腳上指甲裡的汙泥,給我修剪指甲。等我頭發半幹,他開始給我梳發。
我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中瘦弱邋遢的女孩變得煥然一新,有些不可思議,我從未這般整潔過。
師父在給我挽發,我無聊,玩了會手指,想到剛才的事,就抬頭問師父,“為什麼非得叫柳衣留下一晚,不然就會如何。”
師父正低眸認真給我挽著頭發,聽聞此言,望向鏡中我的眼睛,他眼睛漆黑,比夜色還要幽暗三分,他說,“不然,沒機會了。”
“什麼叫沒機會了。”
“人生之中,總會有許多事情,叫你覺得,如果你當初若是做了該有多好,可你偏偏沒有做,等到許久之後,你念念不忘,想要完成這事情,但卻錯過時機,再也不能夠了。你不免遺憾,這就成了你心中的心結,心結不解開,會成日後修行的心魔。現在心結不解,他們日後就沒機會了。”
我問,“那,他們要解開什麼心結。”
師父卻不打算回答,他挽好我的發髻,牽著我的手,帶我去了旁邊的屋子,給我蓋好被子,囑咐我早點休息,說完要走。
我問他,“拜師父是不是需要磕頭?我還沒有給你磕頭,你要我給你磕嗎?”
師父說,“形式而已。”
師父起身,我拉住他衣袖,師父回頭看我,等著我開口。
“我餓了。”
師父從袖子裡取出一顆黑色的丹藥,放入我口中,“辟穀丹,吃下這個,就不覺餓了。明早起來,我再做飯給你吃。”
那藥丸甜滋滋的,肚中饑餓感果然消了許多。
師父說睡覺吧,起身要走,我又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