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趙韙的兵馬也比嚴顏要多,因為戰事開啟之前,趙韙是蜀郡太守,嚴顏是巴郡太守,趙韙本身就是原定的蜀軍前線總大將,只是出了楊洪這個亂子,他才率蜀郡大軍先行南下,這邊不得已才讓嚴顏頂上去的;
其四,趙韙和劉焉的關係更緊密,在蜀地的政治地位更高,其人早在劉焉入蜀前就是大漢太倉令了,基本上一直是劉焉心腹副貳的位置。
實際上,龐羲也是用這些道理勸說劉範的。
算算時間,從山路繞過綿竹,然後走小路順著湔水急速南下漢安(楊洪造反處,後世內江)的劉範一行人,此時大約已經要到趙韙軍營了。
訊息確定後,綿竹城一眾文武各自心慌,唯獨徐庶徹底放下心來,甚至還去探望了一次劉焉。
就在這一日,下午時分,漢安城北三十里處,一處峽谷之內,一行三五百眾剛剛從叢林裡鑽了出來,然後便陡然被此處的烈日給曬得頭昏腦脹,卻正是劉範一行人狼狽至此。
“劉府君。”一名本地口音的帶路小校氣喘吁吁,不由抹了一把臉上汗水,然後方才言道。“天氣炎熱,今日也不可能到軍營了,不如你們在此安營暫歇,我再去聯絡一下軍營,最好明日多派些車馬來接。”
劉範本能去看龐羲,而後者會意,便咬牙起身:“我隨你一起去見趙公!”
小校不以為意,隨即,二人不顧炎熱,一起打馬向南。
半夜無事,蛙鳴蟬叫不斷,廣漢太守劉範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卻不是因為耳邊噪音,而是因為心中懊喪至極……他一會後悔自己當日糊塗,竟然中計出城,一會又後悔自己當夜沒有咬牙疾馳回城內主持局面,還後悔自己沒有第二一早舉兵攻城……總之,無論如何,身為一個孝子,在眼下父親生死不明的情況下,沒有與父親同生共死,總是有一萬種理由來苛責自己這幾日的懦弱的。
當然了,劉範也存在著某種理性,他知道龐羲話裡的道理,既然叛軍一夜便能控制整個城池,那必然是東州士皆反,這種情況下除了趙韙沒有人可以從容應對這種局面。而嚴顏那裡,相較於趙韙這邊,實在是各方面都有些差距。
就是在這種激烈的思緒下,劉範終於勉強入睡,然後卻居然立即就夢到了自己年幼時追隨父親一起在陽城山隱居的那段日子……彼時生活雖然清苦,雖然父子二人並無半分職爵在身,卻也算是生活坦蕩了,如何到了今日這種地步呢?
是因為父親起了不該起的逾越野心?那一千多輛車子可是明證。
但是,身為孝子,即便是在夢中其人也本能反對這種將責任扔給親父的行為……一定是自己這個兒子太無能了!若自己有燕公那般本事,區區蜀地,一年早已經經營的如鐵桶一般,說不得還能在有生之年讓親父得償所願呢!
翌日天明,不等龐羲來迎,心中焦躁的劉範便催促隨行人員趁著夏日酷熱未至,儘早趕路……眾人雖然疲憊,但也知道此時正適合趕路,便也都無怨言。
更別說,行不過數里,即將出得峽谷之時,便遙遙望見一彪軍馬旗幟就在谷口相侯。
劉範見狀大喜,強打精神勒馬上前,臨到數十步外眼見對方紋絲不動,卻又一時奇怪,不免邊走邊問:
“龐中郎將何在,如何不來見我?趙府君又在何處?爾等如何不來見禮?”
對面軍官相顧無言,卻是隨著其中一人微微努嘴,自有一騎自後方奔出,赫然是昨日帶路小校,其人來到陣前,即刻做答:
“龐羲在此!”
言罷,此人自馬後取出一物,奮力擲出,便匆匆回陣。
劉範低頭一望,幾乎渾身冰冷,原來此物竟然是龐羲首級!
電光石火之間,這位經歷過遷都事的益州牧長子便瞬間頭腦清明起來——是了,趙韙之所以得用,乃是因為自己親父劉焉的緣故,如今劉焉生死不明,自己憑什麼來使喚趙韙?
事不成,死路一條;便是事成,自己也遲早要用龐羲取代趙韙的……換成自己是趙韙也不願為區區一個失了廣漢的廣漢太守效力吧?
原來離開了父親,自己居然什麼都不是!
念頭雖然複雜,卻只是一瞬便從腦中閃過,而與此同時,劉範早已經本能打馬轉身,試圖逃竄。
然而,早有準備的趙韙軍如何能放過他?
隨著身後一身令下,萬箭齊發,堂堂益州繼承人便死於蜀郡兵馬的亂箭之下。
也不知道其人生死之間,有沒有能再想起陽城山上的時光。
————我是隻死了一個兒子的分割線————
“徐元直既定綿竹,遍尋劉範不至,憂其將引兵復歸,於是著力城防,須臾不敢慢也。及範部士卒亡歸綿竹,明告範將至犍為趙韙軍中,以韙兵多,滿城皆驚,獨徐元直釋然,並往謁劉焉,卑詞以吊。焉知其子尋趙韙,喟然長涕受吊:‘吾兒死矣!’,遂一夜白髮。後,趙韙果殺劉範,據犍為、蜀郡以自立。”——《世說新語》.傷逝篇
PS:白天嘗試了一下去觀禮,當然不是真觀,肯定進不去,最後頓挫於王府井北頭,在某家店裡拿手機看了直播……早知道留家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