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檢視文書的軍司馬連連頷首,根本就沒認真聽:“郝都尉印信無誤,前線在大戰,民夫確實越多越好,辛苦足下……”
“我們還帶了不少軍械!”郝普部的司馬趕緊如表功一般再度插嘴。“我們都尉聽說郯城那裡戰事吃緊,專門從繒國武庫中取了數千長矛、環首刀,還有幾百把戰錘,還有一些皮甲、鐵甲……可惜沒有金鼓。”
這曹豹所屬的張司馬再度敷衍頷首:“看出來了,郝都尉確實是盡心盡力了,此戰若勝,周都督將來必然有會有賞賜。”
而言至此處,其人大概是嫌棄對方嘮叨,卻是直接將文書交還給對方,乾脆放行:“過了浮橋,轉過隘口,不要留在山下,那是軍營,去城南營盤安置……此人好大的個子,好長的鬍子,如何不從軍?”
郝普部司馬先是一時放鬆,卻又緊張訕笑:“這是我們繒國本地同鄉,原本已經要被我說服從軍了,結果今年秋收不足,他家中尚有三四個孩子,反而不敢從軍了,只是念在他個子大,便讓他做了個民夫頭子。”
這張姓司馬也是一時嘆氣:“你們泰山那裡秋收也不好嗎?算了,速速過去吧!”
“確實不好。”郝普部司馬聞言也是如釋重負,卻又忍不住在順著某人的眼神再去詢問。“敢問兄臺,城中如今是誰做主,我待會在城南安置完民夫後,入城找誰交納軍械,再找誰聽命?”
曹豹部屬終於正色看了對方一言,卻沒有多少敷衍的意思了,反而低聲交代了兩句:“下邳是徐州州治,東線樞紐,情形複雜……城中能做主的人頗多,譬如陳刺史、陳從事、曹從事、陳校尉、糜府君,都在城中,而城外也有我們曹將軍處置,你入城後,要是不想多事便去找陳刺史,若是講規矩便去找陳校尉,但若是想求個便利,不妨去找曹從事!”
“陳刺史、陳校尉父子我都知道,曹從事是曹將軍族叔我也知道,還有糜府君、糜都尉那就更不必說了,咱們徐州人誰不曉得……可又一位陳從事是什麼跟腳?”這繒國來的軍官愈發好奇。
曹豹部屬剛剛升起的一點好意頓時煙消雲散,卻是懶得理會這個土包子了:“當然是陳長文從事!從淮南來的,負責監察徐州的那個!”
這看押民夫的郝普部司馬恍然大悟,幾乎脫口而出:“是牌上那條冬日臥蛇!一城之內,竟然有四張牌?!”
曹豹部屬只當沒聽見,直接負手上山去了。
而對方既去,這名郝普部司馬回頭和身邊高大的民夫屯長對視一眼,便不再猶豫,驅動數千白衣民夫,載著軍械,大搖大擺,以一種極為輕易的方式越過了上游臧霸軍視為天塹的沂水,然後又堂而皇之越過了下邳城城外防守要衝葛嶧山山口,最後從容在城南大營落腳。
稍作片刻,那郝普部司馬,也就是關羽麾下一名泰山本地將領,喚做孔秀的伶俐軍官,復又帶了一曲‘郝普部’兵馬,四屯‘民夫’,壓著十幾車軍械、甲冑還有什麼糧食之類的東西,舉著郝普的文書,往城中尋什麼負責民夫調配的‘陳元龍校尉’繳納物資去了。
城門守衛親眼看到是上好軍械、盔甲、軍糧無誤,又有正經文書,再加上下邳三重城牆,外牆並不限制小股部隊,也都無話可說,便徑直放行。
而眼見著孔秀入城成功,關雲長卻也不急,而是依舊白衣草鞋,就在營中生火燒水,吃飯泡腳,和周圍營地中的民夫第一日到達時並無二樣。
但等到天色徹底黑下來,關雲長營中數千休息完畢又飽食一頓的民夫卻就在營中穿上甲冑,換上韌性極佳的皮履,拿起長矛短刀,然後忽然在南面大營中放火!
城南大火突起,下邳太守,直接負責下邳城防的糜芳一開始還以為是民夫不慎走了水,居然直接下令開啟南門讓士卒出南門救火……可憐孔秀在城內等到天黑,剛剛披掛完畢,還準備血戰一場,奪取城門以報關羽知遇之恩呢,卻幾乎兵不血刃,直接稀裡糊塗佔據了下邳城南面城門樓,也就是那座著名的白門樓!
佔了城樓以後,還有人給他下命令,讓他好生維持白門樓的秩序,務必保持城門通暢!
孔秀目瞪口呆,就站在白門樓上,看著城外火勢越來越大,然後再看著無數火把如那晚一般連成一片火海,火海又化作一條火龍,隨著鼓譟欲喧譁聲一起,直接穿越自己腳下的下邳城南大門,往亂作一團的下邳內城而去。
更讓孔秀趕到古怪的是,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可當全副披掛,打起鎮東將軍旗幟,威風凜凜的自家關將軍路過城門時,卻居然還誇讚了自己一句著實機靈!
漢建安六年,九月初七,就在官渡鏖戰,千里拉鋸之時,鎮東將軍關雲長白衣南下,奇襲下邳,擁有三重城牆防護卻根本沒有多少兵力的下邳城幾乎是立即陷落,徐州刺史陳珪(冬日猴牌),屯田校尉陳登(秋日兔牌),下邳太守糜芳,左將軍府從事,總覽東線後勤的陳群(冬日蛇牌)、曹宏,在一個時辰內隨著下邳城內城一起,紛紛束手就擒。
又過了半個時辰,位列通緝動物牌中的秋日鼠曹豹,扔下險要的葛嶧山,只帶一曲兵馬,往城外自家莊園中取了部分金珠,便倉促而逃,結果半路上被其下屬軍司馬張闓殺人越貨……而黃巾降將出身的張闓從此不知所蹤。
到此為止,中原聯軍東線大本營,徐州州治下邳徹底陷落,沂水、沭水河口盡數落入關羽手中。
而此時,夏侯惇還在為潘璋的又一次主動進攻而猶疑……因為他擔心倉促救援會被潘璋身後的關羽給吃下,而這位曹軍前線大將甚至都不知道此時沂水東邊發生了什麼!郯城戰事才爆發了七天!水軍鎖住沂水才不過三日半而已!
至於依舊羽扇綸巾立在郯城城頭的周公瑾,也依然沒有想明白自己可能的威脅到底來自何方?平心而論,這不怪他,因為這個弱冠之齡的年輕書生,真的已經在自己身前的區域性戰場做到了某種意義的完美。
然而秋風颯颯,溫度適宜,因為白日被逼著攻了一日城,而累到沒心思譁變的琅琊軍軍營之畔,理論上已經陷入絕境中的郭奉孝,卻居然又去沂水中洗了個澡,甚至還在徐元直怪異的目光中於歸途吟誦起了《論語》: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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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到下邳,陳珪、陳登、糜芳、曹宏、陳群皆就擒。羽入城,盡得徐州將士家屬,皆憮慰,約令軍中不得幹歷人家。復以秋收澇災為念,乃大發城中倉儲與下邳內外百姓、民夫,陳、曹、糜府庫財寶,其分文不取,盡賞士卒。”——《舊燕書》.卷六十九.列傳第十九
PS:說個事,明天要去面基,為了防猝死提前請個假……然後向格子裡的夜晚大神致意哀悼……獨居,十天才被發現……我要是真猝死,估計也一樣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