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立在自己營地中高坡上的臧霸,觀望完整個大營的姿態,方才回首相對。
而其人身後,赫然立著琅琊諸將。
“大兄!”尹禮喘著粗氣扶刀應聲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那郭奉孝明明就是耍了我們……三日了,開陽訊息一點全無,糧食卻也只剩三日,逃兵抓起來吊著打都止不住!要我說,關雲長雖然是個義氣人物,但此時說不得就是在西邊被夏侯惇給纏住了!怕是來不成了!”
“要我說,那關雲長未必是真義氣的人,說不得是人家周都督開啟陽極速,而他關雲長眼見著開陽被攻下後,憂心被堵在泰山西頭,於是乾脆早早逃回青州去了……”吳敦也忍不住插嘴言道。
“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臧霸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對方。“我問你們的意思聽不出來嗎?我是問你們該如何行事,不是讓你們說個沒完!”
諸將相互交流了一個眼色,倒是不再做什麼鋪墊了,尹禮上前一禮:“大兄,我們都以為……”
“你們都以為?”
“昨晚上,老孫便叫我們去他營中說了話。”尹禮為之一滯,不由小心以對。“大家都覺得,不能在此地平白耗下去了!何妨殺了那郭嘉獻給周都督,就地降了……曹劉正缺兵,咱們不至於被棄用!”
臧霸依舊面無表情,卻是瞥了一眼孫觀,驚得對方一時慌亂。
“大兄!”孫觀親兄,同樣是青徐豪霸之一的孫康瞧著不好,趕緊插嘴。“大兄若是覺得與關鎮東尚有義氣可言,那便不理會這郭嘉便是,放他在此處自生自滅,或者更進一步,降了周都督後咱們一起聯名作保,禮送其人歸青州也行……”
臧霸依舊面無表情,且一言不發,只是直接在坡上坐下,然後兀自解甲!
琅琊諸將目瞪口呆,卻又不解其意。
最後,到底是尹禮忍耐不住,再度上前一步探身詢問:“大兄何意?”
“無他。”臧霸扔下衣甲、佩刀,只著中衣坐在坡上,昂首以對諸將。“諸位不是要造反降敵嗎?我為軍中主將,自然是要引頸就戮的……來,我就在此處,你們來殺!”
尹禮、孫觀帶頭,諸將面色大變之餘紛紛下跪。
而尹禮低頭一叩首之後,再抬起頭時,卻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大兄莫要開玩笑,若無你,此地諸兄弟早該死光了,我等只是……”
“我不要聽你等如何,我只知道我此番出征前是下定了決心的,所以局勢再危殆都不可能投降的,大不了一死而已!”臧霸乾脆至極。
“大兄……”孫觀也叩首欲言。
“孫將軍既然已經早早準備降服南面了,咱們便是敵非友了,何談大兄?”
“大兄!”孫觀再度叩首。“我等實在是為了自家兄弟好,如何敢害你?!”
“這便不是你說的算了。”臧霸不慌不忙,依舊坐在那裡從容以對。“你覺得投降是為了自家兄弟好,我卻不覺得好!而且我覺得留在河北盡忠,方是真正為了諸位兄弟好!反正一句話,我不降南,而且你們若降,無論是誰,便為敵寇,你們不殺我,我卻要殺你們的。”
此言既出,便有臧霸本部甲士忽然湧出,數百人直接在臧霸營內包圍了孫觀、尹禮諸將。
眾將目瞪口呆,只能再度俯地叩首,而其中最親近臧霸的尹禮幾乎無奈:“大兄何至於此?我的性命都是大兄給的,你若不願降,我從你便是,大不了咱們像當年在泰山為賊寇時一般,真的全軍潰敗了,藏在敗兵中逃回去再來。可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與大兄你刀兵相見的!”
尹禮既然出言,臧霸方才緩緩頷首。
而孫觀也是無奈:“大兄,我欲降南,一是如今局勢危殆;二則當年蒙陶徐州收留之恩,對徐州諸位心中有些好感義氣,覺得就該順勢從了劉豫州才對。但無論如何,論義氣,什麼也比不過你我兄弟的義氣,你若如此決絕,那我也隨你在此就是,不就是一條命嗎?真敗亡了,大不了扔在這裡!我孫觀不惜命!”
孫觀、尹禮這一頭一尾既然被臧霸逼著改了主意,其餘諸將也只能硬著頭皮發誓,就隨臧大兄在這裡死扛到底……反正嘛,別看一口一個生死的,大家都是做賊出身,真要是到了全軍潰散的時候,大不了如尹禮說的那般實在,藏在潰兵中逃回去便是,何必為了這種事情在此時跟臧老大開片呢?
而且,就營中局勢來講,說不得今晚上就要譁變,那說不得今晚上就能跑!
“軍中不穩,今晚上便可能譁變,我意已決,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立即攻城!說不定軍心還能稍微穩妥一二。”臧霸繼續言道。
這下子,諸將更是頭皮發麻,尹禮、孫觀、孫康皆不好再說話,吳敦實在是無奈,只能開口:“大兄,我知道你是想以攻為守,維繫軍心,可如今營中情形,哪裡還能說動士卒向前?”
“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是足下的事情,請足下務必做到!”臧霸不以為然。“我的事情是說服諸位,而且已經成了,你們如何不能說服他們?”
諸將還要訴苦,卻不料臧霸一邊開始著甲,一邊卻直接呵斥起來:
“我不要你們說什麼什麼難處,我只要上午時分,三面出擊,重新架起雲梯、撞木,一起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