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一眾年輕義從,個個噤若寒蟬,便是立在兩側的將軍、軍師們也有些恍惚……他們確實很久沒見到公孫珣如此大怒了。
呵斥了半日,公孫珣方才消氣,卻又看向了身側的龐德:“令明之前要說什麼?”
龐德欲言又止。
“這是中軍大帳,再機密的事情也可以說!”公孫珣不由蹙眉。
“上午時分,張遼將軍所部與河間、安平兩地徵召兵合編渡河時,鄴下那裡國公府上捎來一句言語,說……說定公子該束髮了!”龐德勉力言道,而周圍諸將、幕僚趕緊置若罔聞。
公孫珣微微一怔,卻即刻醒悟……他自然知道這是自己妻子的言語,也知道自己妻子這話的意思與緣由。
於是乎,其人想了一會,到底是嘆了口氣:“這是家中擔憂我繼續行軍在外,誤了阿定的束髮,畢竟之前已經誤了阿離的及笄……也罷,男女畢竟不同,女孩子及笄緩個兩年都無事,但戰事這種東西卻不該礙著少年束髮,就讓阿定束髮從軍吧!等三日後高素卿那裡混編完畢後渡河,便讓他隨同出發,從白馬津渡河來這裡,然後……然後以民夫待遇去馬廄洗馬!令明親自看著,不幹活就沒飯吃那種,務必讓他吃吃苦頭!”
眾人紛紛愕然,便是賈詡和荀攸都難得一怔,卻無一人敢多言。
言至此處,公孫珣忽然又想起一事,卻不由看向立在一旁宛如木偶一般的徐晃:“公明,問你一事。”
“殿下請言。”徐晃即刻出列行禮。
“聽說司馬懿在你軍中表現不佳,白馬一戰,其隊戰功竟然排在你直屬部眾最後一位?”公孫珣蹙眉以對。
“殿下所言不錯。”徐晃即刻應聲,卻又免不了解釋了兩句。“主要是其人剛剛從軍,就作為隊率參與作戰,奔襲行軍之時便因為不熟悉軍伍行令,結果落到了最後,等過了白馬津,便一次仗都沒摸著打……”
“是我高看他了。”公孫珣愈發搖頭不止。“也高看了這群年輕人,一個個眼高手低,然而大戰在即,決不能由著這些新人亂來……按照混編的規矩,你部將與魏郡、河內兵混編成一個萬人軍,隊率最少最少也要晉升為曲長吧?”
“是。”徐公明言簡意賅。“末將本只升他做了曲長。”
“此戰關乎國運,不能讓這些花架子誤了大事。”公孫珣正色以對。“以白馬一戰為由,以我的名義的發令,撤了他的職,罰為陪隸,去馬廄洗馬!這一戰,還輪不到他們如此從容!”
“喏!”徐晃從容俯身。
帳中氣氛稍緩,但就在這時,忽然間又有執勤義從軍官慌張入內,並行禮彙報:“殿下,王參軍被龐將軍那匹怪馬給咬傷了!”
“是陪隸王粲,不是王參軍!”不等龐德開口,剛剛冷靜下來的公孫珣便愈發大怒。“一個陪隸被戰馬咬傷,報到中軍帳是什麼意思?!你也與我滾出去洗馬!軍中幾年未有大戰,竟然驕氣到了這種地步嗎?!”
帳中諸人再度噤若寒蟬,便是賈詡和荀攸都忍不住暗暗對視一眼。
帳中安靜了許久,公孫珣方才再度出聲,但聲音中卻已經毫無情緒可言了:“雲長那裡誘敵失敗了,中原聯軍東線依然是周瑜的兩萬餘人與夏侯惇的兩萬餘人,合計勉強五萬而已,蔡瑁也已經在南陽佈置完畢……孫策也已經到了陳郡,即將到達潁川……曹孟德即將獲得絕對充足兵力在當面層層佈防,並能維繫一支近八萬眾的野戰精銳……不能等了,該動手了!”
“殿下準備從哪裡下手?”賈詡正色出列詢問。“濮陽樂進還是延津夏侯淵?”
“當然是夏侯淵!”公孫珣面不改色。“吃掉他!讓曹孟德肝膽俱喪!高素卿一到,即刻發兵!”
帳中全體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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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發鄴都橋,暮濟白馬津。
逍遙河堤上,左右望我軍。
連舫逾萬艘,帶甲千萬人。
率彼中原路,將定一舉勳。
籌策運帷幄,一由我聖君。
恨我無時謀,譬諸具官臣。
鞠躬中堅內,微畫無所陳。
許歷為完士,一言猶敗秦。
我有素餐責,誠愧伐檀人。
雖無鉛刀用,庶幾奮薄身。”——《從軍行.其二》.燕.王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