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管子城之下與張舉被俘一事,堪稱不費吹灰之力。
當然了,公孫珣到底是疆場宿將,興奮之餘也沒有忘記小心謹慎,接下來依舊嚴謹行軍不止。
不過,等到出塞第五日傍晚,公孫珣來到自己少年時途徑過無數次的管子城以後,親眼見到了被俘虜的張舉,到底是徹底放下心來——沒有任何陰謀詭計,自稱天子的張舉就是被一戰而俘,作為攻擊柳城的重要節點,管子城就是一戰而下。
“為何要稱天子?”面對著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張舉,戲忠不免好奇問道,而此言也引起了城中絕大部分軍官,乃至於普通士卒的好奇。“你這個樣子,也有資格稱天子?”
“不是我要稱的!”張舉抬頭哭喪著臉答道。“但丘力居與塌頓俱言,三戰皆敗,不如稱天子以壯軍威,而且這樣的話說不定也能哄騙來塞外雜胡的效忠……”
“然後你便稱天子了?”戲忠無語至極。“你也是做過一任兩千石的邊郡大族子弟吧?如何如此不堪,竟然沒有半點自己的想法嗎?”
“那倒不至於。”趴在地上的張舉忽然扭頭看向了一直沒有言語的公孫珣。“衛將軍……我擅稱天子,固然可笑,但也是時事使然。你還記得嗎?前年的時候,當時正好洛陽有婦女生出一個雙頭兒來,訊息傳到幽州,大家議論紛紛,都說這是漢室衰微,主天下有雙主之意……衛將軍,我擅稱天子,固然可笑,今日之敗也固然說明我這個罪人沒有天命,可漢室卻也絕對不可能復興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眼見著公孫珣看都不看地上這人一眼,戲忠卻是介面過來,好奇反問。
“衛將軍!薊侯!”張舉滿含期待,叩首相對。“我今日才明白!天命不在我,而在你身上啊!公孫病已立……說的不是宣帝,而是將軍!現在,我把天子位讓給你,只求活命,如何啊?!”
此言一出,城中圍觀‘天子’的眾將士紛紛變色……畢竟,即便是個白丁,最起碼也知道這廝話裡的意思是說公孫珣才是要做天子的人;而稍微有些文化的,卻更是驚疑不定了!
要知道,張舉雖然廢話連篇,卻多少是提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也就是那句‘公孫病已立’。
這句話不是瞎編的,而是歷史上漢昭帝時期真正出現的一個怪事,說是上林苑那裡出現了蚜蟲吃樹葉子,硬生生的吃出了這五個字,引得天下譁然。
當然了,這件事情後來被認為是應在了漢宣帝,也就是當時流落民間的漢武帝嫡親重孫劉病已身上。最靠譜的解讀也是上林苑中有漢武帝廢太子劉據的參餘勢力,為了給劉病已造勢刻意搞出來的。
然而,到了前漢末年王莽亂政,蜀地出了一個叫公孫述的割據軍閥,拿著這個讖緯死活覺得這個公孫是指自己……於是乾脆在蜀地稱帝。
後來光武帝劉秀統一了大半個中國,還給公孫述寫信,大概意思是說天下大亂,人人爭雄,你當時稱帝什麼的也情有可原,若是能投降,省的死人,我這裡總有你一輩子平安富貴的。結果公孫述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拿著這個讖緯去跟劉秀辯論,非說天命之人是自己。
而劉秀呢,也很講究讖緯,為了爭奪正統,居然也就跟公孫述隔空辯論起來了。二人討論來討論去,最後以公孫述全家腦袋搬家為最終結果,宣告了光武帝的輝煌勝利。
總之,經此一辯,這句‘公孫病已立’幾乎變成了僅次於‘代漢者當塗高’的漢室第二讖緯。當然了,相較於後者還在爭論,還在被野心家們憧憬著,前者倒是徹底有了公認的解讀……就是說宣帝劉病已,公孫述那廝用自己全家的生命告訴了天下人,說的不是姓公孫的人。
但是回到眼下,自黃巾亂起,天下動盪不安,涼州全州反叛,青徐黃巾再起,太行山匪聚眾百萬,幷州半州混亂不堪,甚至,如今連幽州都反了,整個州被分成兩半……如此局面,要說人人都是張舉這樣的傻叉和瘋子,未免也瞧不起大家,可若是心裡沒嘀咕也是不可能的!
於是,眾人紛紛驚愕看向了公孫珣。
而公孫珣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勸他南面稱制呢!
要不要獎勵一下對方?
於是乎,衛將軍公孫珣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連連揮手,示意魏越立即將此人砍了!然後帶著首級連夜回盧龍塞,卻傳首幽州,以正視聽。
然後,其人便安心留在管子城,一方面是要趁機拉攏周邊更多的雜胡部落,另一方面也是要重新修繕管子城,以作防備……按照計劃,若是韓當和婁圭在盧龍塞那邊準備妥當,他便會立即回師,引兵向西,去與程普聯手攻下承德城,再回首去取柳城。
然而,只在管子城待了兩日,身後韓當、婁圭的資訊沒等到,卻是先等到了段日餘明的傳信。
“君侯!”來人經過義從中段日餘明的從弟辨認,確實是段部所屬,而其人甫一見到公孫珣便立即叩首,然後提供了一個情報。“君侯,我家主人讓我告訴君侯,柳城空虛,可以一戰而下!”
“怎麼說?”公孫珣一時好奇。
“先是鮮卑軻比能部出了亂子!”此人再度叩首,卻是連著說出了兩個情況。“丘力居派出了塌頓領一萬餘兵馬往西面去支援軻比能。然後,之前被說動的遼東烏桓蘇僕延處也突然求援,說是之前的遼西趙太守突然出現在了遼東,遼東烏桓只有五六千人馬,驚嚇不已,而丘力居聽說趙太守回來,也是大為驚恐,居然親自引兵萬餘去援護……如今柳城那裡,也只有五六千烏桓兵護衛著丘力居未成年的兒子樓班了!而丘力居剛走不久,便聽聞君侯攻下了管子城,我家主人心下大喜,便讓我試著來尋君侯,說若是君侯能速速引數千精銳騎兵至柳城下,他或是開城,或是趁戰時引兵突襲樓班,都可以一戰而定!”
公孫珣心裡立即便信了八分……因為無論是軻比能部的內亂還是趙苞出現在遼東引起烏桓人的慌亂,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丘力居部即便是想作假,也不可能同時蒙對這兩個事情。
除此之外,段日餘明在公孫珣眼裡也是可靠之人,之前漢軍之所以能在塞內輕鬆擊破烏桓人,多是靠此人趁亂傳遞情報不說……當年趙苞之所以選擇他來作為漢室官方扶持的物件,本身就是看中了此人的忠厚老實。
不過,雖然信了對方,可公孫珣畢竟是公孫珣,十幾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擁有了一個軍事統帥最基本的軍事素養。這種時候他可不會因為情報可信,便輕易去冒險的。
還是那句話,管子城再往北,一直到柳城跟前的這三百里,就沒有什麼援護可言了……承德城被看住,只能大略確保盧龍塞到管子城這兩百里不會受到側翼包抄,後面三百里若想避免被包抄,最起碼得把承德城納入手中才行。
於是乎,公孫珣好言安撫了此人,便令人將他帶下去了,然後依舊按兵不動。
但第二日,盧龍塞突然傳來一封急信——不是軍務,而是一個累死了數匹馬的口訊,天子崩了。
那個被天下人詛咒了大半年的天子,從確定自己身體無可挽救以後,掙扎了大半年,做了許多安排,卻還是沒有熬過二月份……據說,其人死前已經水腫的說不出話來了,只能一邊含淚看著蹇碩一邊勉強指向自己的幼子劉協。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我是心裡很慚愧的分割線—————
“述曰:‘帝王有命,吾何足以當之?’熊曰:‘天命無常,百姓與能。能者當之,王何疑焉!’”——《後漢書》.卷十三.列傳第*****S:啊啊啊,今天突然多了兩個女盟主……阿蕾格格巫妹妹和sofia若冰……呃……這個不知道是大姐還是大妹子!
但是,感激萬分啊……終於二十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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