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物浦。”
我聽到這句心跳霎時停了一拍,隨即繼續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清楚。”他的聲音沉沉的,略帶沙啞疲憊。
我本來想說,咱們最近幾年都存了好多錢了,可以交房子的首付,或者咱們先買車也行,反正結婚是夠用了,咱們以後還可以一直掙啊,反正我可以養活自己的。
話到嘴邊卻成了——“去吧。”
我已經把這個優秀的男人捆在身邊太久,用愛情的名義讓他不得逃脫,其實他本應有更好的未來。他如今做的工作將他學過的專業知識拋在九霄雲外,我一直都是虧心不安的,怕他有天還是要張開翅膀飛遠,我沒想到這天到來時自己會如此鎮定,如同在心裡已經演示過上百遍。
“走了啊。”我送他到機場,他拿著行李,靜靜地看著我。我倆一如從前,誰也沒問“你會不會想我”,這個問題最簡單,卻也最溫暖。
冬日的成都颳著寒風,他站在我對面,依然高大俊朗,說:“裡妹兒,等我有能力養你的時候,一定回來娶你。”
冷風吹得眼睛又幹又澀,他把大衣脫下來披在我身上再轉身登機,我到底是沒等到他的回眸。
只是我也知道很多人是這樣,四年前我和他分離時我沒回頭,是因為轉身已經淚流。
回家後我坐在昏暗的房間裡,沒有開燈,將他的大衣死死摟在懷裡。我下意識地將手往大衣口袋放,突然觸到裡面的一絲冰涼。摸出來看,是一枚格外耀眼的鑽戒。
壓抑了一整天的情緒突然崩潰瓦解。
8.
每天下班後我們都要電話或影片。本來剛開始只是覺得人分開了而已,而時間一長,越發感受到我們之間被偷走的7個小時不斷提醒我們生活在兩個世界。
他在新環境工作如魚得水一帆風順,臉上的笑容逐漸多起來,讓我想起多年前那個插科打諢的小孩兒。也是,那裡才是他的家。
我們依舊無話不說,可漸漸的也變得無話可說。
我想告訴他寬窄巷子裡有表演川劇變臉的,比我們以前看的噴火還有意思,他卻不知道變臉到底是什麼樣子,究竟是變表情還是變臉譜?最終還得灰溜溜地上網去搜。
他想告訴我朋友寫的廣告策劃案有多好笑,可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朋友,也不知道他所說的策劃案到底是哪個方面的。
我想緩解氣氛給他聽歌,他說這歌手唱歌挺好聽的,我說是啊我現在很喜歡這個歌手,每首歌我都聽。他卻說怎麼沒有印象,我只能笑,說是最近才火的。
我早晨起來對他說晚安,他說自己高燒好幾天了,我卻只能隔著螢幕叫他去看醫生。
我本來以為我們認識了這麼久,走過了風風雨雨,捱過了那麼多繁枝細節的瑣事,就算是暫時分開,挺一挺再堅持幾年就會過去的,可是這堅持比我想象中困難太多。
我們就這樣硬撐著過了一年多,直到有一回我在公司和上司鬧翻了,決定辭職。電話時一直悶著,他問我怎麼了,我不願意說,不想他知道我受了委屈。最後只能哽咽著哀求:“小孩兒,你別問了。”
第二天早上九點,他那邊已經是半夜兩點,sean突然發資訊給我。
“舒裡,”他第一次這樣鄭重地叫我的名字,“我們分手吧。”
我還沉浸在失業的焦慮中,迷迷糊糊地打過去,問他怎麼了。
“沒怎麼,是真的。”sean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啞低緩,像是抽了很多煙。
“你在說什麼?”我難以置信。
他重複了一遍,字字沉重,擲地有聲。
“我們分手吧。”
我坐在床上,蓬頭垢面,兩人分別在一個大陸的兩頭沉默著。
還是他敗下陣來先開口:“裡妹,別再跟著我受苦了。”
“好。”我不斷地流淚,點頭答應。
這樣的苦日子我實在熬不下去了,我也不想他被我禁錮著。年輕時的愛情是愛情,卻終究不能稱之為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