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念微點頭,想說“我爸爸”,可是想到牛超群,又覺得“爸爸”這個稱呼跟實際情況又不太符合,可又實在想不出恰當的詞彙,一時間反而跟咬了舌頭似的,連表情都變得難以言表起來。
仝年倒是沒多想,他常年出入醫院的人,各種重症病人都見過,那些家屬,因為家人痊癒而欣喜,因為家人病入膏肓而絕望,喜、怒、哀、懼、愛、惡、欲,人生百態,醫院裡至少佔了八成。
“你……”仝年是個比較理性的人,在不知道事實情況的時候,並不會口無遮攔地瞎安慰。要是他說些“人生無常俱往矣,請節哀”之類的話,而對方的家人只不過切個痔瘡,那可就尷尬了。
仝年想了想,對牛念說:“你都沒好好吃飯吧,這裡員工食堂夥食不錯,起碼吃一點。”
不說還好,一說牛念還真覺得餓了。她想了想也真夠有趣,即使自己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可是胃還是會提醒著她該吃飯了。
牛念問:“不耽誤你工作吧?”
仝年搖頭,說:“我剛好沒事。”說著,不動聲色地把車鑰匙揣進口袋。
牛念整個人狀態不好,根本沒注意到這種細節,就這麼跟著仝年從住院部前繞過一個花壇,後面就是食堂。
食堂分兩部分,一進去的大廳是病人家屬就餐區,中間隔了個屏風,後面則是醫院工作人員就餐區。
這種不當不正的時間,基本沒什麼人吃飯,不過倒有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喝咖啡。
牛念覺得挺意外的,這裡明顯跟一般概念裡的食堂不一樣。就聽仝年在她耳邊輕聲說:“他們的咖啡不好喝。”
牛念木楞楞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才說:“哦,我不喝咖啡。”
就算是速溶咖啡也貴,牛唸作為一個儲錢狂人,從來不碰這些東西的。
多年的習慣已經變成性格的一部分,牛念從進入食堂的時候就遠離了“小炒”那一欄的價目表,專挑些便宜實惠的炒飯看。
“挺貴啊。”牛念說。這裡的價格明顯比他們樓下的食堂貴許多。
“成本高嘛。”仝年說著,遞了張卡給視窗裡工作人員,隨口點了兩素一葷三個菜,又點了個番茄蛋花湯。
牛念忙說:“我們aa吧。”
仝年收回那張刷過的卡,捏在手裡晃了晃。
牛念明白了,沒法aa,人家只收卡。
仝年說:“一頓飯而已,你跟朋友出去吃飯也aa?”
“我……”牛念沒說出口,為了節省開支,她輕易不跟朋友出去吃飯。
太丟臉了。
牛念只覺得今天根本就該待在家裡悶頭睡覺,怎麼就碰到仝年了,還被他請客吃飯。
牛念摸出手機,執著地說:“我給你轉賬吧。”
仝年也是頭一次遇到這麼死心眼兒的人,但他還是拿出自己的手機,說:“那先互加個好友吧。”
“行。”牛念說。
加完好友,牛念回憶著價目表上價格,大概算了一下,給仝年轉了個紅包,等了會兒,抬頭問他:“你怎麼不收啊?”
仝年一攤手,說:“我沒網。”
“哦。”牛念隨口應了一聲,竟然沒發覺有什麼不對。
過了許久之後,牛念偶爾回憶起兩個人剛相識那會兒的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家夥為了套她的聯系方式真是煞費苦心,而自己竟然相信他是真誠的。一定是少吃了兩頓飯餓的,才會忽略掉他加好友的時候有網,收錢的時候卻說沒網的事。
不一會兒飯菜都上來了,仝年夾了一筷子香菇菜心給牛念,說:“香菇益胃又美容,你精神不太好,先吃點開胃的。”
說完,又把蔥爆羊肉往牛念那邊推了推,說:“補氣養血、溫中養胃。這家醫院的招牌菜。”
又指了指蒜泥拌豆角,說:“應季蔬菜要多吃。”
介紹完菜品,仝年拿了只湯碗,幫牛念盛湯。
牛念等了半天,沒介紹了,忍不住好奇問:“這個湯有什麼說法?”
“這個啊,”仝年也給自己盛了一碗,“我喜歡喝。”
兩天了,牛念第一次有笑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