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和大殿進出,皆是身高九尺、面貌端正的武者。他們身穿筆挺的鴉青色武者服,暗紋緄邊交領,箭袖甲擺,身上佩著各色武器,有些人慣於蒙著面,步伐皆是矜傲沉穩,整座青玉殿在青嶺峻山間森嚴不動。
兩人站在大殿內,清晨山間的光線照進雕花殿門,殿內描金繡紅的內壁畫,站在一眼看不到頂的巨龍尊像面前,人如一粒芥子般袖珍。
溫戈走進來,輕逸的碧色袍子,烏發垂在肩後,一根碧玉簪簡單束著,面容溫潤和雅,沖淡了青玉殿的肅殺莊嚴。
“王爺是稀客。”溫戈微笑道,三人便在殿後庭院古樹下石桌旁落座。
他看了看胥錦,依舊是友好的笑容:“王爺原來帶了這位小友回京。”
經過的武者多看了胥錦一眼,溫戈若有所思,道:“這位小友倒像是武者。”
胥錦向溫戈微一頷首,冷毅妖冶的眉目沉靜內斂,沒有說什麼。
帝國武者的地位很高,尤以青玉殿出身者為尊,見帝王不跪,見權臣不拜,身具權柄與榮耀。大燕帝國三百年屹立不倒,與帝國武者的護持息息相關。
溫戈這樣說,表明胥錦自無名殿出來後,足以躋身此列。
“他已見過陛下。”裴珩飲了一口青玉殿的茶,淡淡笑道。
溫戈明白了裴珩的意思,波瀾不驚道:“王爺近來頭痛之疾可好些了?一入夏,方子也該調一調。”
裴珩道:“溫大人覺得我這頭疾根源為何?是否與魂魄心脈有關?”
溫戈默了片刻,道:“也曾懷疑過,但王爺貴為皇族,我是不能輕易窺察魂魄的。王爺可是發現了什麼異常?”
裴珩嘆了口氣,雲淡風輕道:“只是聽聞了失魂的症狀,與我頗相似,因而順便來問問,溫大人不必多想。”
溫戈思忖後道:“王爺,失魂必定是人為所致,十二年前發生太多事情……”
裴珩垂眸道:“時隔多年,要尋根溯源很難。”
溫戈謹慎地建議道:“不如還是從當下入手,王爺若是失魂,所失魂魄必定還在當年下手的人那裡。世間萬事有因果,抽魂奪魄者是不能輕易毀去魂魄的,否則自身也遭反噬。”
胥錦聽聞此處,便徹底放下了要帶裴珩離開的念頭。
溫戈本事高強,但身為國師,更有許多禁制,裴珩也只能從他這裡探一絲口風。
自青玉殿離開,胥錦和裴珩慢慢步行走下綿延的石階。
山道旁的紫荊蘭拂過裴珩的袖袍,他遠望過雲霧間掩映的山下京畿百餘市坊,問道:“胥錦,即便尋回那一魄,我也不過是個凡人,龍章也一樣,你可明白?”
胥錦道:“你是神明還是凡人,於我而言沒有不同,總會有辦法的。”
山腳下便是京畿市坊,裴珩和胥錦穿過車水馬龍的街巷,走了不遠便是皇宮西側的寬大街道,僻靜肅清,遠離皇宮後,江陵再度熱鬧起來。
兩人難得漫步於市井間,從側街出來,踏上京城主幹道的時候,卻聞前面一陣喧嚷。
前方沒有士兵府衛開道,街上的車轎行人卻都自覺避讓,如分海一般開闢出一條能容兩架馬車並行的路來。
裴珩和胥錦停止交談,也看過去,見一華服錦衣、春風得意的少年走在前,左手背在身後,右手臂橫著,手上提著一隻小巧的湘竹鳥籠。
少年背後跟著一架八人合抬的大輦,上面是一排如孔雀屏一般的櫸木架子。
那架子呈扇形,穩穩固定在大輦上,掛滿了各色鳥籠,大大小小,銅鎏金的、檀木黃花梨木的、鑲了寶石的,小至關著百靈畫眉的精巧籠子,大至蹲踞著白孔雀的半人高籠子,只聽啾鳴紛紛嚷嚷,夾雜著八哥鸚鵡的嘶鳴,彷彿大江南北的羽禽珍品都盡收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