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一身霜袍,夙夜未眠奔波,卻無風塵僕僕之意,他在太守府門前下馬,照夜白被莫盈開府上小廝牽下去,管家客氣地邀他入府。
“沈老弟,哈哈,昨兒介紹的柳家姑娘沒成,我這愧疚得很吶,想著邀你來單獨喝一場。”莫太守今日沒穿紅,但掛了綠。
翠生生的團紋綢襖把太守大人圓乎乎的身材和臉襯得生機盎然,整個人在微雨天裡青翠欲滴。
裴珩笑了笑,就是這麼一個看似無害還有點蠢的人,先是侵吞鎏金礦,陷害忠良柳家之後人,又控制了比自己官階高程淵,手裡還很可能有任他驅使的妖物。
真人不露相。
兩人相對而坐,院中花香鳥語,一方矮桌置於簷下,侍女斟酒。
裴珩盤坐於桌邊,水墨般的長發被玄鐵簪所束:“聽說程大人病了,不去看看?”
莫盈開笑容漸漸收斂:“這倒不急,沈公子家裡的小少爺很不錯,那孩子我喜歡。”
話畢,廊上一名高大男子提著被綁起來的龍章走來。
龍章脖子上架著一把長刀,恨恨地咬著嘴唇:“沈大哥,不是我打不過他們,是他們不要臉,給我下藥!”
“別亂動,刀還在脖子上呢。”裴珩朝他笑笑。
龍章擔憂道:“沈大哥,你怎麼自己來的,你……”
裴珩清瘦俊逸的臉有些蒼白,他總歸是病弱的模樣,一身霜袍更顯得不食人間煙火。
莫盈開嘆口氣:“沈公子,你孤身前來,是想好怎麼跟我解釋了麼?在下猜著,沈公子是奉了皇上的命,身上約莫有個欽差令之類的,但這東西在萊州不好使。”
裴珩笑笑:“我也這麼覺得,否則柳章銘不會死得那麼慘。”
莫盈開嘆口氣:“柳家的小崽子,嗨。”
裴珩直截了當問道:“萊州的州府軍備營都在莫大人手裡?不知眼下府上有多少兵馬坐鎮。”
莫盈開一笑,小眼睛眯起:“府上五百精兵,沒辦法,在下膽子小,怕死。”
牆頭簷頂不知何時已架起弓箭,泛著冷光的箭簇搭在弓箭上,紛紛從四面八方直指裴珩,蓄勢待發。
龍章瞪大了眼睛:“你敢殺沈大哥!我舅舅來日就把你扔進詔獄!”
莫盈開的小眼睛裡寒光一閃:“據在下所知,沈公子身邊那二十護衛不太夠用。”
未落話音,他抬手便要摔杯,被裴珩屈指一彈而出的玉杯盞蓋擊中了手骨,登時痛得倒地。
“莫大人喜歡擲杯為令那一套?”裴珩嗤笑一聲,“——不如在下代勞!”
他眼皮也未抬,手中酒盞橫空飛出,與第一支牆頭上射來的箭矢相撞,玉杯與箭同時碎成了粉末,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這一箭一杯帶頭,府內府外同時響起震天的喊殺聲。
龍章驚得說不出話:“沈……你會……”
“小家夥閉眼!”
裴珩起身掠向龍章,身形如輕雲。
他修長蒼白的手拎起龍章領子撈進懷裡,另一手兩指一併奪過了長刀,將壯漢一腳踹到箭雨之中,瞬間成了血刺蝟。
裴珩那雙手本適合執筆持卷,但一柄粗獷的彎刀竟被他輕松地揮出一道優美的弧光,周身密密麻麻箭矢如被他一手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