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外,天色已經有些微弱的亮光,東邊的天空已經出現一角紅霞,天馬上就要亮了,太陽馬上就會升起來。喧囂了一整夜的皇宮恢複了往日的靜謐,甬道上,宮人們一個個提著水桶、拿著刷子在清掃地上的汙血。
他們天真的以為只要血擦幹淨了,這場禍事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只是,流出來的血和被劃傷的面板一樣,雖然最終都會恢複,只是想要不留一點痕跡,怕是千難萬難了。
崔叔明扶著林婉城走在出宮的甬道上,兩人默契的拉著手,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們從午門出宮,平安已經駕著馬車侯在門外。林婉城想要往馬車上走,崔叔明卻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起來,林婉城本來想拒絕的,可是看著他堅毅的臉色,卻慢慢將腦袋伏在崔叔明的胸口,什麼話也沒有說。
馬車咕咕嚕嚕往前走,快到定遠侯府時,林婉城忽然想起一件事:“糟了,采薇呢?怎麼把她給忘了?”
崔叔明抱著她沒有鬆手,淡淡一笑:“你放心,她現在已經在保安堂了。”
林婉城不由驚異道:“不是說潛伏在冷宮裡嗎?怎麼會?”
崔叔明撫摸著她的脊背,溫聲道:“昨夜,木刻帶著京畿營的大軍從東華門殺進皇宮,恰巧碰到藏在東華門附近的錦繡。木刻就掩護著她們兩個逃出了皇宮。”
原來是這樣!得知夏采薇已經安全離宮。林婉城總算平靜下來。
隆乾帝放了崔叔明一天的假,崔叔明就放下手中的公務,在淺雲居陪了林婉城一整天。他們依偎在床上睡覺、坐在榻上看書聊天,摸著林婉城的肚子給孩子講話,曾經有那麼一刻,林婉城覺得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溫和從容、歲月靜好。
晚飯時間,餘慶進來回稟,原來,關於齊王一案,隆乾帝已經有旨意下達。
齊王謀反,著圈禁王府,永世不得出。平陽公主知情不報,蠻橫跋扈,著幽閉深宮,無召不得探視。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苗騰心存不軌,圖謀造反,著五馬分屍,並夷滅九族。
太師蔣樹多年來貪汙舞弊,欺上瞞下,有負聖恩,著斬立決!鴻臚寺卿蔣健心懷不軌著貶為庶民,永世不再錄用。
同時,蔣家上下三百七十二口俱備牽連,男女老少皆流放三千裡與披甲人為奴,永世不得回京。
曾經風光無限的蔣家大宅一夜之間敗落,蔣府上至夫人、下到奴僕全被帶上鐐銬,發配邊疆。
崔叔明聽到餘慶的回稟,只淡淡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之情,就揮手讓他退下。林婉城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蔣家大小姐——蔣傑呢?”
林婉城不是聖母婊,自然不會忘記這些年來她對自己做下的事。只是,她為人雖惡,但是對崔叔明卻是付出了一顆真心。還記得,崔佟氏下蠱毒那次,是她違背家族意志,南湖遊船相會,向自己吐露實情,雖然並沒有幫上什麼忙,但是於情於理,也應該感念她的恩。
餘慶看了一眼崔叔明,慢慢道:“蔣傑……她在牢中自盡了!”
林婉城驟然聽到這個訊息,只覺得深深無奈。蔣傑這個人,雖然跋扈了一些,卻並沒有太多的壞心思。說到底,她還是被自己的執念害苦了。
林婉城扼腕嘆息了幾回,崔叔明就趕忙勸道:“好了,你現在有身孕,不能想太多。人各有命,她得到今日的下場,只能怪她執念太深,怨不得別人。”
崔叔明頓了頓,淡淡道:“但願她來生投胎去一戶好人家吧!”崔叔明雖然面上冷冰冰的,但是心腸真的不壞,他雖然對蔣傑的痴纏煩不勝煩,但是對她的神情,終歸還是有些動容。
餘慶轉身想要退出去,可是忽然又想到什麼事情。他趕忙轉頭道:“惠陽郡主……”
林婉城一凜:“郡主怎麼了?”
餘慶笑道:“皇上今日還下旨追封了惠陽郡主為公主,選吉日安葬。”
林婉城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情:在夏采薇的事情上,隆乾帝和太後應該還是會覺得愧疚吧。夏采薇是隆乾帝救命恩人的孤女,這些年來,他們母子卻一心想要利用她,讓她做一顆壓制齊王的棋子。
現在齊王一眾伏法,太後娘娘看到夏采薇的棺槨,不知會作何感想,追封的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其實,林婉城猜的很對,太後自那一晚傷了額頭,就在榻上昏昏沉沉躺了一天。傍晚的時候,她悠悠轉醒,彭嬤嬤就將叛軍的事情稟告上去,她才慢慢放下心來。
過了一會兒,太後忽然想到救她於水火的那個小太監,有些茫然道:“昨晚那個小太監是誰?怎麼看著眼生,好像從沒有見過一樣!”
彭嬤嬤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道:“那小太監救了太後就匆匆離開了,奴婢也不識得,大約是皇上派來保護太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