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淑妃是夏采薇的長輩,自是不需要給她見禮,所以只在夏采薇的棺木前點了香,聊表寸心也就罷了。
只是,蔣淑妃點了香,卻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將紅霞閣環顧一週,目光慢慢落在林婉城的臉上。蔣淑妃慢慢走過來,林婉城卻沒有起身見禮的打算。本來就不是同路人,何必假惺惺故作姿態呢?
蔣淑妃掃一眼林婉城的肚子,翹起大紅丹寇的指甲笑道:“這不是崔夫人嗎?聽說你身懷六甲,孕婦可不興出現在這裡。萬一你肚子裡那塊肉有個三長兩短……只怕就得不償失了!”
林婉城有了身孕,本不該來這種地方,但是她堅持要送夏采薇最後一程,太後只得隨她,不過,到底吩咐人在她小腹上墊了一塊紅布,擋一擋白事的煞氣。
林婉城聽她陰陽怪氣的,也一點不願示弱,直接道:“聽說娘娘貴體欠安,既然娘娘都不怕,臣妾就更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蔣淑妃的病是怎麼來的她自己心裡清楚,所以,這事幾乎成為她心口的一刀疤,可是林婉城卻偏偏不知不覺一樣,一抬腳就往她傷口上踩。
蔣淑妃氣得咬牙,可是來往弔唁的人那麼多,她也只能強忍著不讓自己發火:“惠陽原本是要做本宮的兒媳的,只可惜,她福薄,先走一步。本宮縱使欠安,也要來送一送她!”
林婉城哼哼一笑:“原來淑妃娘娘這麼看重采薇嗎?那她在天有靈,定能瞑目了。”
蔣淑妃知道林婉城是在氣她,也知道這人嘴皮子厲害,自己在她那裡恐怕討不到什麼好處,所以幹脆就不與她多費唇舌。
蔣淑妃冷冷瞥一眼林婉城,然後順勢繞過她,慢慢走進了夏采薇的棺槨。
宮裡的規矩是停棺三日,然後由老嬤嬤驗明正身,然後才能蓋棺下葬,所以,夏采薇此刻還正安安靜靜地躺著。
蔣淑妃站在棺材旁邊,捂著鼻子探頭一看,“咦”得一聲就擰起眉來,林婉城心中一跳,一下子就站起來,只是她動作太猛,幾乎有些站不住,安蘭和衛子瀾趕忙一左一右將她扶住。
林婉城剛想抬腳,忽然就意識到自己不能慌,不能讓蔣淑妃看出破綻。於是,她抬起的腳又收回一半,邁著小步子不緊不慢走上前:“淑妃娘娘有什麼事?”
蔣淑妃皺著眉,兩眼緊緊盯著夏采薇的屍體,並沒有搭理她。
林婉城走近一看,也發現了異常:一般來說,活人和死人最明顯、最直觀的區別就在於膚色。
活人就算氣色再差,臉上總也要有些血色,死人則不一樣,死人的膚色呈現出一種近乎黑灰的顏色,看著生氣全無。而夏采薇的臉上就屬於前一種情況。
蔣淑妃伸手就要去觸碰夏采薇的臉蛋,林婉城的心幾乎都要提到嗓子眼,卻見韓嬤嬤一伸手卻將她攔下來:“娘娘,您身子弱,仔細沖撞了!”
蔣淑妃被韓嬤嬤一勸,才又收回手來。不過她還是開口道:“怎麼瞧著……惠陽的臉色……比尋常死人要好看一些?”
林婉城冷笑道:“大約是采薇嘴裡存了一口氣不肯嚥下吧。”
蔣淑妃凝眉道:“什麼氣?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麼?”
林婉城輕蔑一笑:“娘娘怎麼知道我在胡言亂語?采薇她從小孤苦,幸得太後和皇上垂愛,本以為她在太後和皇上的照拂下能夠平安一生,誰曾想……她竟連宮門都沒有走出去,就……就悽悽慘慘地死在這裡,娘娘您說,她怎能瞑目?又怎麼會安心咽氣?”
說到底,夏采薇的病與蔣淑妃脫不了關系,林婉城也正是抓住了她心虛的短板。林婉城故意說這麼一番莫名其妙的話,就是要讓蔣淑妃心裡不安、惶恐,這樣一來,也省的她整日沒事幹,滴溜溜兩個眼睛直盯著林婉城她們轉。
果然,蔣淑妃就害怕起來:“你胡說什麼?她是病死的,跟別人有什麼關系?你若再滿口胡唚,當心本宮將你問罪!”
林婉城不甘示弱道:“臣妾不過隨口一說,娘娘緊張什麼?我又幾時說過采薇的死與別人有關?娘娘的怒火來的……實在沒有道理。”
蔣淑妃早就領教過林婉城這一張利嘴,沒想到許久不見,她吵架的本領絲毫沒有退步,不由氣得扶著韓嬤嬤的手喘起來。
韓嬤嬤趕忙道:“娘娘,您不要激動,夫人她並沒有別的意思!這是在宮裡,哪個不知道您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對您出言不遜?”
林婉城聽著這個老刁奴指桑罵槐,不由也十分生氣,她淡淡一笑,慢慢道:“韓嬤嬤說的對,只有不長眼的才會惹人生氣!”
林婉城這麼輕飄飄一句話,卻把韓嬤嬤罵的又都還回去。偏她又沒有指名道姓說蔣淑妃不長眼,所以,蔣淑妃縱使生氣,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裡咽。
蔣淑妃深深吸兩口氣,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林婉城,似乎要把她一口吃掉。許久,她才一甩長袖,狠狠道:“回宮!”
韓嬤嬤剛要扶著她離開,蔣淑妃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抬手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