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雪不由皺眉道:“大師沒有生劉大嫂的氣嗎?早上的事她畢竟也有錯!”倩雪就是國公府的一個小丫鬟,在她的世界觀裡,等級觀念天經地義,她也不覺得劉大嫂給楚趙氏讓座有什麼不對,心裡只是對楚趙氏的霸道有些看不慣。
杜裴氏道:“傻丫頭,劉大嫂有什麼錯?既然來到寺院,自然不能按照俗世的規矩辦。眾生平等,位子自然是先來後到,楚夫人卻妄想後來居上,壞了規矩,自然是不行的!”
絲竹也從旁道:“可大師為什麼還是把位子賣給楚夫人了呢?”
林婉城就笑道:“這就是圓業大師的慈悲之處啊!你想想,楚夫人是什麼身份,劉大嫂又是什麼身份?劉大嫂貿然與她對上,豈能討得了好?總是楚夫人顧忌佛門清淨之地,總也會秋後算賬,到時候劉大嫂豈不是要糟糕?圓業大師是得道高僧,他超然物外,卻又懂得順逆,該低頭時就低頭,不愧是大師風範!”
倩雪撇撇嘴:“那他直接讓劉大嫂將位子直接賣給楚夫人就好了,怎麼還繞那麼大的圈子,先將位子買回來,又轉手賣給楚夫人。他一個高僧,卻無端沾惹銅臭,豈不是自毀名聲?”
林婉城搖頭道:“一來,楚夫人的態度麼……確實高傲了一些,就連她的丫鬟都有些不拿正眼看人。”林婉城一頓,幾人就想起雲帆將錢袋扔在地上的事。
林婉城就接著道:“而來麼……圓業大師居中倒手,看似毫無必要,其實是轉嫁矛盾。你們想,楚夫人如果直接從劉大嫂手裡將位子買回來,她一個慣受人吹捧的誥命夫人——臉上豈不是掛不住?到時候,只怕她嘴上不說,心裡可要恨上劉大嫂。可是圓業大師一番動作,楚夫人的位子就是從大師手裡買回來的,她就算要恨,也是恨大師,不會再去找劉大嫂的麻煩了。正如你剛剛說的,大師是高僧,卻願意為了渡人而抹黑自己的名聲,這樣的人才真正值得我們尊敬!”
一番話說得兩個丫鬟恍然大悟,她們沒有想到,圓業大師不過一個小小的舉動,卻包含了這麼許多道理,不由都感嘆起來。
杜裴氏見林婉城如此聰慧,不由在一旁暗暗點頭。她夾了一筷子炒齋粉到林婉城碟子裡,道:“你從前最愛吃這個,我和你母親每次帶你來雲龍寺,你都要吃好些。”
林婉城見杜裴氏臉上神色淡然,一雙眼睛卻有些微濕,知道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心裡感傷。林婉城剛忙就笑著將話題轉開:“姨母可是忘了,愛吃這個的可不止我一個!表哥每次總要跟我搶!”
林婉城說起杜衡跟她搶著吃炒齋粉的事,杜裴氏果然就笑起來。林婉城趁機道:“表哥呢?怎麼不見他來用飯?”
杜裴氏不由就道:“不管他!這麼大的人,整日裡不著調,誰知道又野到哪裡去了!”
林婉城一笑,低下頭去吃她的炒齋粉了。
吃過齋飯,寺裡的和尚就帶著她們去廂房休息。
林婉城所在的廂房位置比較偏遠,但勝在景緻如畫,林婉城命安蘭、絲竹仔細將房間檢查一遍,並沒有什麼不妥,於是她就住了下來。
佛寺的廂房佈置的較為簡單,一張羅帳木床,一套立櫃,一張條案,條案上供著觀音菩薩的玉像,玉像前是一個香爐,旁邊放了一小把香。
林婉城進了屋子,淨手焚香,在觀音菩薩的玉像前恭敬參拜,然後就與絲竹坐在桌前說了一會兒話。不一會兒,安蘭端著一盞茶進來,一開門,她不由贊道:“是什麼味道這樣好聞?淡而不寡,倒是讓人覺得心氣都平和了。”
林婉城就笑道:“雲龍寺不愧為大周國寺,連廂房裡用的都是上好的香呢!”
安蘭、絲竹又陪著林婉城說了一會兒話,林婉城就顯出疲態,兩個丫鬟就伺候她午休,絲竹也趴在桌案上很快就睡著了。
安蘭就推門出來坐在廊下一邊打著瓔珞,一邊給兩人看門。
安蘭在廊下坐了半柱香的時間,只覺得脖子都要斷掉了,她不由就站起來伸了伸懶腰。
她一抬頭,忽然看到廊下掛著幾盆吊蘭。在寺院裡,這種花花草草的東西很少見,好奇之下,安蘭就湊過頭去細看。
只見幾個瓷盆掛在廊下的鈎子上,瓷盆裡的吊蘭葉子青翠逼人,十分鮮嫩可愛,有一個瓷盆裡的吊蘭甚至還打著幾個淡紫色的花苞,在一抹翠綠中格外的顯眼。
安蘭情不自禁就伸出手指在淡藍色的花苞上點一點,然而,那瓷盆大概掛著的年份久了,安蘭的指指點點竟然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瓷盆脫鈎而下,“砰”一聲摔了個稀碎。
安蘭嚇了一跳,可她更擔心自己會將林婉城驚醒:小姐好不容易才休息一會兒,自己毛手毛腳打碎東西,怕是要將她吵醒。
安蘭靜立當場,幾乎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好在屋子裡並沒有動靜傳來,安蘭不由拍拍胸口:“還好,沒有驚嚇到小姐,不然,我可要愧疚死了。”
安蘭不敢怠慢,趕忙找了附近的一個小沙彌,往他要了掃把、簸萁,將摔碎的吊蘭打掃幹淨。
廂房裡,林婉城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就聽到一聲脆響,她的意識猛地清醒了一下,可是她只覺兩眼發沉、腦袋發暈、渾身發軟,怎麼也睜不開眼,直不起身子。
林婉城大驚失色:我這是怎麼了?對了,這個味道……是迷香!
屋子裡怎麼會有迷香呢?林婉城沒工夫思考這些,當她意識到自己中了迷香之後,就知道一定有人在暗中窺探,不行,這是別人的毒計!一定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