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對這個只見過幾面且沒有太多實感的父親,此時又有了全新的認知。
但就算徐寒芳是愛情童話的受害者,他可以理解她,卻沒辦法同情和原諒,因為她在當年主動做出了選擇,而他永遠只是她選擇下的結果。
謝寄在胡思亂想中再次睡過去,次日上午在護士換藥時徹底清醒。
沙發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由蕭睿換成了溫妮。
他坐起來跟溫妮打招呼,溫妮收起手機快速走上來,笑著抱怨:“蕭睿給我打電話把我嚇死了。你怎麼回事,最近辦了醫院包月套餐嗎?”
謝寄無奈地笑:“你應該把蕭睿拉黑。”
“我是要拉黑他,這種事都不早點聯系我。”溫妮說著紅了眼眶,“說真的,你這次不能再自作主張出院了。蕭睿讓我來也是為了看著你,怕他不在你自己跑了。”
謝寄很慚愧。上次提前出院確實有些意氣在,沒想到給蕭睿跟溫妮留下陰影,於是承諾道:“這次不跑,就當休假。”
溫妮好笑又好氣:“不知道你們公司的員工知道會怎麼想,老闆生病當休假,我要是他們都要嚇跑了。”
謝寄笑她:“所以你只能自己當老闆。”
傍晚時蕭睿來換班,謝寄不願意再麻煩他們,很堅決地把人都趕走了。
連輸了兩天液,他現在除了還有一點胸悶和乏力,並沒有其他不舒服。
趁人都走了,他給麗莎打電話溝通工作上的事,麗莎跟了謝寄快一年,已經很適應他的風格和節奏,四十分鐘通話才結束,護士恰好過來敲門提醒休息。
時間不早了,但謝寄還沒有睡意,閉目養神時手機再次振動。
餘田生已經回到老家,給謝寄發來兩張照片,照片是傍晚拍的,光線很暗,勉強看得出一張是餘莊河,一張是他們以前住的房子。
謝寄想了想,還是回資訊問他這時候回去做什麼,餘田生過一會兒才回崔永貴死了,他回去處理後事。
原來那個人死了。
那個曾在謝寄十四五歲時藉口遞水偷偷摸他手的人,那個被他灌了酒在他洗澡時闖進來送毛巾的人,那個餘田生後來藉口喝醉才淌淚說出來小時候被“照顧”才讓他那麼惡心同性接觸的人,崔永貴,他終於死了。
有一瞬間,謝寄竟覺得“死了”兩個字這麼讓人心情愉悅,簡直大松一口氣。
但過後他還是收斂了這種想法。
如果說報應不爽,他大概也會有這麼一天。
那年手術前謝寄跟蕭睿達成過一個協議,只要他活下來,蕭睿會保證餘田生性命無憂,順帶給讓餘田生吃盡苦頭的人也一點該有的懲罰。
蕭睿沒有說過他怎麼做的,但年初謝寄親眼見到了,崔永貴失去工作妻離子散,當然他後來中風怪不到任何人。
人死恩怨了,謝寄並不打算假惺惺表達哀思,所以沒有回資訊,但隔天下午餘田生發微信說事情已經處理完。
崔永貴火化後骨灰被送回他老家,但因為沒有子嗣又是病死入不了祖墳,就由村民做主在山腳下挖坑埋葬,一切葬禮儀式也都省去。
不管崔永貴這個人過去如何,結局稱得上潦草又寂靜。
“謝謝。”餘田生時隔幾個小時,在深夜給謝寄發來兩個字。
謝寄還沒有睡,對著這兩個字發了出了好一會兒神。
他不確定餘田生謝的是什麼,也許是他揹著他給那個人的教訓,也許僅僅只是因為他接收他的這些絮叨。
奶奶不在,這個世界上跟餘田生的過去尚有關聯的就只有謝寄。
“明天回嗎?”謝寄還是回了資訊,“溫妮說合同還沒簽,畫展在十二月,你準備應付了事?”